花寒筠從床上坐起來,翠紅伺候他穿戴整齊,她道:“以後少吃那些壇壇罐罐的菜,再要是齁著了,那幾個廚子都要跟著遭殃。”
“二|奶奶,您這身子是好利索了麼?”翠紅道。
花寒筠揉了揉太陽穴,道:“好沒好利索,每日那麼多事兒堆在那裡,隻要沒死都得去做。老太太以前跟我說,管好這個家不容易,現在我算是明白老太太的話了。
難呐!我這才在床上躺幾天,事兒就一股腦兒的堆在了那兒,你掌燈,我們去大奶奶那邊走走,她這麼柔弱的人兒,比不得我,受了這般驚嚇,沒個十天半個月隻怕緩不過勁兒來。”
翠紅心裡十分高興,默念著阿彌陀佛,心想二|奶奶總算回過勁兒了。
剛回來那會兒,兩天不吃不喝就那樣直愣愣的發呆,可把人給嚇死了。後來開始吃東西了,卻又不說話,直到今天,似乎完全回過勁兒來了。
“二|奶奶,西院子那邊,您......”
翠紅說了一個半截話,衝著花寒筠努努嘴,敢情是梁實家的到院子裡來了。
梁實家的見這個情形,連忙湊過來,一臉諂笑道:“知曉二|奶奶的身子骨兒不好了,家裡人剛好從莊子上帶回來一批鮮貨,不值幾個錢,稀罕的是莊家人的口味,就給您後廚送一些,讓您嘗嘗鮮......”
“梁嫂子,我能吃多少哦!對了,你彆忘記給大奶奶送一些過去!”
“已經送過了!”?花寒筠道:“我說梁家嫂子,以後哥兒們,爺們兒的事兒,咱們都不管了。爺們的事兒,家裡有老爺和三老爺掌著呢,你看這一次我倒是想管來著,我瞅著許良,柳鬆,張德,張泰這幾個哥兒在外麵不成體統,偏偏他們又和我們張家關係緊密,說起來,這都是自家哥兒。
我心裡就想著能把他們安置到家裡來,讓他們能受一受我張家的規矩,能有個正形兒。也算是給大奶奶和許姨娘他們落下個好。
可結果瞧瞧,這幫渾哥兒是膽大包天,什麼事兒都敢乾,把天都給捅破了,大奶奶受了驚嚇,我差點送命,你說這種事兒以後我們後院的太太奶奶們能管?”
梁實家的心機城府可比翠紅深多了,她不住的點頭,道:“二|奶奶的一番心意,我們做奴才的都能體會呢!是那些哥兒們不爭氣,想來太太、老太太都是善心人兒,好在是有驚無險,二|奶奶就彆往心裡去了!”
花寒筠兩人一唱一和,全是胡說八道,偏偏兩人說得是一本正經,翠紅在一旁暗暗尋思:
“許良,張德幾個哥兒死得可是真冤,西園裡陸家的錚哥兒卻還逍遙自在得很呢!二|奶奶真就能咽下這口氣?”
“哎,二|奶奶什麼都好,就是太要強,性子其實很軟,外麵卻是硬得很,她對二爺那可是一片真心,可是二爺卻是......哎......”
翠紅張燈,花寒筠和梁實家的邊走邊說話,一行人一直走到了橘鄉村。
這裡本來已經開辟出了好幾個單獨的小院,現在這些院兒是用不上了。
大奶奶房裡的丫頭秋月守在門口,看到有燈籠過來,她眉頭一挑,道:“哪裡的奴才,不知道大奶奶身子骨兒不利索麼?晚上睡覺最是見不得光,還打著大燈籠?”
梁實家的尖著嗓子道:“秋月丫頭,你這張利嘴真該活活給你撕了,二|奶奶抱著病過來瞅大奶奶的身子,你還罵哪門子的奴才?”
秋月慌忙站起身來,站在一邊,她不說話,臉色卻依舊難看。
正房裡傳出柳紈的聲音:“可是寒筠麼?你自己身子骨兒不好,還過來瞧我,我哪裡受得起?”
“姐姐,您這是什麼話?你我姐妹,哪有什麼受得起,受不起的?”花寒筠小心翼翼的往前邁步,衝著梁實家的兩人使眼色,道:
“你們就在門口候著,大奶奶身子骨兒不好,瞧不得人多,我自顧和她說說話就行。”
秋月打了簾子,花寒筠一人進到房屋,柳紈屋裡跟雪洞子一般,一色的器物俱無,就案上放了一個筆筒,一方硯台,幾張生宣,書架子上落落幾本書,清紗的帳慢,衾褥也是十分的樸素,諾大的屋子,空空蕩蕩的。
柳紈斜倚在床上,穿著一襲素白的居家長袍,不施粉黛,麵容憔悴,卻不減絲毫的風華。
花寒筠心中一驚,道:“姐姐,您這屋子也太清寒了一些!都是這些狗奴才,真都生的是狗眼麼?張家大奶奶就這般屋子,這是寒磣張家的門楣不成?”
柳紈淡淡一笑,道:“妹妹還是第一次來我這屋子呢!你彆怪他們,是我自己性子散漫,見不得屋裡東西擁擠,就喜歡這簡單的陳設。妹妹就算給我送一些東西來,我回頭也得給你奉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