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子聽到動靜，緩緩抬起頭，看到蕭遠山，他回過頭來，一點都沒有和這個老友寒暄的打算。
亦或者說，他終於扯掉了最後的一層皮。
“老韓，我來了。”
韓老爺子冷嗤一聲，“蕭首長來做什麼，看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好戲麼？”
蕭遠山的身體微微有些佝僂，這次韓老爺子的事情，對他的打擊一點也不小，從年輕時候便萬分信任的老夥計，臨到老，卻變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樣，就算是見慣了風雨的蕭遠山，也還是被打擊的不低。
韓老爺子沒等到回應，反而自己站了起來。
因為身上有著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都是叮鈴當啷的鐐銬聲。
他走到蕭遠山麵前，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蕭遠山，你老了，你就是有兒子孫子又怎麼樣，你也會老，也會死啊。”
韓老爺子笑了一會，卻又漸漸的收斂起了笑。
“但那又怎麼樣，你在外麵，我在這裡，都是你贏了。”
“老韓，我以為這麼多年，你是懂我的。”老爺子說著，停下了話頭，此時此刻，說這些都顯得有些多餘，“當年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啟明。”
“當然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啟明怎麼會死，我的兒子怎麼會死。”韓老爺子瞪大眼，那表情，可怖異常。
蕭遠山無奈歎口氣，“老韓啊，這都過去三十多年了，我都記得我在後勤衛生部看到那孩子最後一麵的時候，那孩子還笑著，對我說，他最後悔的，就是應該再優秀一點，這樣，他爸，是不是就能多願意陪陪他，是不是，就不會再對著他失望歎氣了。老韓，憑良心將，你還記得啟明那孩子有多少？”
三十年了，韓老爺子都活在對蕭家的恨意之中，再次回憶韓啟明，他的樣子甚至都已經開始模糊。
韓老爺子的後脊突然有些發涼，但蕭老爺子的話卻沒有停。
“那孩子，我卻是一輩子都忘不掉啊，那孩子自小體弱多病，性格溫軟，寫的一手好字啊，他當時要是選擇了另外一條路，會不會，就會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曾經讓韓老爺子漸漸淡忘的畫麵，此時此刻逐漸清晰了起來。
“爸，這是我畫的梅花，您看……”
“畫什麼畫，你畫的再好誰看得上，啟明，爸多少次告訴你，現在想要有個好路子，必須去當兵，隻有這樣，咱們韓家才能起來，你是爸唯一的兒子，爸可全指望你了。”
說著，那張沒有被韓老爺子看一眼的梅花圖，被丟棄在地上。
“我還忙，你去找你蕭叔叔，好好的練一下槍。”
畫麵漸漸淡去，韓老爺子仿佛看到了在那段回憶裡，他回過了頭的，他看到了他的兒子低著頭，呆呆的看著那梅花圖，原本的笑意冉冉被落寞代替。
他當時的心理活動是什麼呢？
覺得他優柔寡斷，甚至埋怨他怎麼不生的再強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