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人四十來歲的樣子,一副商人的打扮,手裡拿著一個精巧的小算盤。二人像是很熟絡,哈赤塔拍著那人的肩膀,打趣道:“吳老板!最近又發大財了吧!”吳老板嗬嗬一笑,眼珠子裡閃著商人的精明,抱拳道:“哪裡呀!賺幾個碎銀子養家糊口而已。”哈赤塔道:“這位是蘇姑娘,跟我一起走的。”蘇沫茶向對方點頭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吳老板道:“我的船正在裝貨,再過一個時辰才開船。我們先上船吧!”在他的引領下,二人上了一艘三層甲板的大貨船,隻見大批的力巴們正在賣力地裝貨上船。
吳老板將二人帶到了一間精致的房間裡,說道:“二位,這是穿上最舒適的房間了。你們將就一下。”哈赤塔拍了下他的肩膀,說道:“跟我就甭客氣了。吳老板,你去忙你的吧。”吳老板一拱手,走出了船艙忙活去了。
二人卸下了身上的易容,回歸了本來麵貌。哈赤塔將包袱收拾好了,見蘇沫茶坐在一旁,呆怔不語。他歎了口氣道:“蘇姑娘,彆想那麼多。我帶你去甲板上吹吹風吧。一會兒船就要開了。”蘇沫茶起身跟著他來到了船尾,隻見碧波蕩漾的海麵上風平浪靜,幾隻白色的海鳥正在展翅飛翔,偶爾發出好聽的叫聲。蘇沫茶望著平靜的海麵,忽道:“哈赤塔,你把我送過去後還回來嗎?”哈赤塔嗤笑道:“我說蘇姑娘,你以為雍正皇帝和巴圖是傻子啊?我怎麼說也是粘杆處的右佐領,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他們肯定會聯想到我跟你一起逃亡了?我再回去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蘇沫茶憂慮道:“那你的家人怎麼辦呢?你就不管他們了嗎?”哈赤塔道:“跟你說吧,我在整個大清國裡舉目無親。自打我在粘杆處裡當上右佐領之後,就通過吳老板把我的家人們全部送出海了。粘杆處是什麼地方我比誰都清楚。稍稍一個閃失,說不定就有滅門之禍。我可不想連累我的家人。”蘇沫茶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眼神中透出常人難有的睿智,心想這或許才是紫禁城中少有的一個智者吧。
哈赤塔笑道:“蘇姑娘,不要用那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我隻不過是對自己的主子多了解一些而已。主子跟聖祖爺相比,文治武功肯定不如,但是有一樣要遠遠勝過聖祖爺。那就是鬼蜮伎倆、心狠手辣,所以這些年他才會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去組建粘杆處、血滴子,就是要維持自己的血腥統治。讓禦下的臣民們永遠對他心懷懼怕。他心裡認為一位讓臣民們恐懼的君主遠比一位賢明的君主地位要更穩固。在這樣的主子手下辦差,那腦袋都是係在褲腰帶上的。”
蘇沫茶不禁想起了先帝爺的音容笑貌、和藹可親,又想到了當今天子的陰鬱麵孔和詭詐眼神。正愣神間,忽聽船頭傳來一個清晰洪亮的聲音:“拔錨!起航!”是吳老板的聲音。接著一眾水手們忙活了起來。少時,蘇沫茶感覺到船身在晃動,看來要開船了。她抬起頭望著大海的儘頭,淡淡道:“哈赤塔,你還沒告訴我要去什麼地方呢?”
哈赤塔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出一隻手,五指晃動,像是在輕觸柔弱無骨的海風,說道:“我們坐船要一個多月才能到那裡。那裡對你我來說都是一個陌生的國度。其實,也並不算是完全陌生。”
見她麵帶疑惑之色,哈赤塔笑道:“雖然你我都沒去過那裡,但是那裡產出的物件我們早就見過了。像皇宮裡的西洋鐘、西洋千裡鏡都是那裡運過來的。那裡現在對我們來說,應該算是一個理想國度。至少,那裡沒有讓人聞風喪膽的血滴子。”
隻見大船已經掉過頭,揚起了寬大的主帆,開始朝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深處緩緩駛去。蘇沫茶回望著碼頭上的人兒越變越小,她下意識地揮了揮手,猛然一想自己是在跟誰揮手道彆呢?摯愛的穆公子?慈祥的義父梁九功?姐姐蘇沫瑾?大姐阿離?三姐薔薇?又或者是那座冷冰冰的紫禁城。此刻,她的心裡難得地平靜,卻沒有準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