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成親之後兩年,便有了我,父親高興極了,為我取名林青依,青春永駐,依山傍水,寓意一輩子富貴,無憂無慮。可是啊,我兩歲的時候,他們成親四年之後,他就變了,娶了小妾,寵妾滅妻,我的母親,一夜之間從丈夫的寵愛之中跌落到了塵埃裡,她成了他最不願意看見的女人,而那個女人進門的時候,已經身懷六甲,臨近生產。”
“自從林氏進門,爺爺和外公他們便與他決裂,就連外出打仗,都沒有跟他好好道彆,最終全部陣亡,他們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麵,為了一個女人,他不惜與全家為敵,你看,他是有多麼喜歡她啊。”
“林氏進門六年,我八歲,母親永遠離我而去,那六年的時間,她一直鬱鬱寡歡,消瘦得不成人樣,我一直以為母親是積鬱成疾,才突發疾病離去,後來林氏成為當家主母,父親下命令那一天,我看見她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才明白一切事情都沒有那麼簡單。”
“始亂終棄的男人,逼死我母親的女人,他們憑什麼還在逍遙快活?林芷白一直以來對我的欺辱,這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采荷,你是不是都快忘了這一切,以前發生的一切,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母親的音容笑貌,你是不是也都不記得了?”
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滴落在了小白的背上,他抬頭看了看林青依,轉頭將自己背上的淚水舔舐乾淨,又繼續趴在她腿上蹭著她的衣服。
這些回憶,她不願意去記起,是因為它們太沉重,太痛苦,可是不願意記起,不代表她忘記了。
今天重新掀開傷口,一點一點說出來,是為了提醒采荷,當初到底是誰救了她,又到底是誰將她養大。
采荷哭得泣不成聲,不停磕著頭,額頭上起了個大包,血淋淋的。
“小姐……小姐……采荷明白了,都是采荷的錯,采荷以後一定對小姐忠心耿耿,絕不欺瞞……奴婢不知道那些藥致命啊,林氏的貼身婢女說,那些藥隻是能夠讓您虛弱一點,奴婢要是知道那些藥致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們繼續謀害小姐的,哪怕是賠上一家人的性命啊!”
“一家人的性命固然重要。”林青依閉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但是要看是對誰,我這些年雖然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但是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每個月的例錢,無一例外都是給了你的家人,給了你所謂的哥哥父親,然後呢?然後你身無分文,又繼續回來掙,再繼續給他們花,這麼多年來,哪一次中秋,哪一次端午,哪一次春節他們留過你在家裡吃飯?采荷,孝順沒有錯,但是要看是對誰,但凡他們將你當做了親生女兒,我也不會說出這些話。”
“你的母親,辛辛苦苦將你養到了三歲,她用自己的雙手去給人洗衣服,給人做農活,換來一些食物將你養到三歲,重病之下你的父親有管過她嗎?好,那時候他們很窮,看不起病,我可以理解,你母親撒手人寰之後,他們便為了自己的口糧,將你賣到了我們家,甚至賣了你之後還每個月從你這裡拿錢去養活他們一家人,他們好吃懶做,把你當成搖錢樹,你為什麼還要這麼蠢?”
“生你養你的是你的母親,他們做什麼了?你的父親,他為你所做的隻不過是一夜狂歡,在跟你母親睡了一覺之後,你母親有了你,除此之外他做什麼了?十月懷胎,給你換尿布喂飯,哪怕是陪你玩一會兒,他有做過一次嗎?”
林青依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她不忍心看著采荷一輩子就這麼毀了,就像母親當年,遇人不淑,便賠上了一輩子。
采荷是個好女孩,如果沒有拖累,她可以活得肆無忌憚,可以灑脫至極,那些人,那些想啃她骨頭的人,不應該成為她的累贅。
林青依將她家裡的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證明她還沒有放棄采荷,覺得她還有救,她陪伴自己長大,林青依不願意看著她滿滿陷入泥坑,直到淹死。
采荷許久沒有說話,手緊緊捏著,骨節泛白。
林青依睜開眼睛,補充了最後一句話:“你若是怕他們找你麻煩,大可不必,在律法之上,他們將你賣出,簽下賣身契的時候,你已經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是否接濟撫養,全部靠你自己的自願,若是他們仍然找你的麻煩,你儘管告訴我,我會替你解決。”
“采荷明白了,謝小姐提點!”
采荷滿臉是淚,但是林青依在她眼睛裡看到了不一樣的光芒。那是解脫,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