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明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傾身過去扶住床沿,將床板搖起來,喊了一聲:“媽……”
那一聲“媽”喊得任佩茵骨頭都酥了,喬安明平時對她有些冷淡,平白無故這麼喊她媽,有問題。
“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喬安明頓了頓,勉強撐起一個笑容:“也沒什麼事,就是檢查報告出來了,你胃裡有個腫瘤,良性,中期,不嚴重,但是要做個小手術,手術基本沒什麼風險,但我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喬安明講得很滿,怕自己口氣不穩讓任佩茵看出破綻。
什麼良性啊,如果是良性就不需要做手術了,當時醫生的原話他還記得:“喬老太太的腫瘤雖然發現得還算早,但是惡性,且已經到了中期,切除手術必須立刻實施,不然擴散之後就很麻煩了。”
所以最終喬安明撒了謊,說完他就那樣定定看著任佩茵,任佩茵也木愣愣看著他,最後突然笑出聲來:“腫瘤?安明,對不起,是我騙你的,我想把你從那狐狸精身邊騙回來,所以跟醫生串通了一下,刻意讓他把我的病說得嚴重些,其實我根本沒什麼毛病,就是被你氣的,過幾天就能出院,怎麼可能要手術呢?”
任佩茵還在試圖解釋,喬安明看著她笑,心裡更是難受。
他突然就真的情願她是裝病的,可是事實不是啊。
“媽,你聽我說,腫瘤是真的,檢查報告都出來了。”
“什麼?”任佩茵還是不信,她覺得自己好端端的,怎麼平白無故胃裡就長了一個瘤,“不可能!我要見醫生。”
“不需要見醫生,這種事情醫生不可能開玩笑,況且報告上的內容我都看得懂。”喬安明逼迫自己冷靜,一點點將任佩茵說醒:“所以你聽我說,真的必須要手術,手術都安排好了,一周以後,會有專家過來主刀。”
……
任佩茵那日著實是鬨了一番,她是好好裝病住進來的,現在卻突然就宣布要進手術室,任誰都想不通。
喬安明也不勸她,任由她在床上哭,最後陳媽進來問清楚緣由,也跟著抹眼淚。
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一直浸在眼淚裡了,杜箬哭,顧瀾哭,任佩茵哭,連家裡的下人都哭,好像世界都亂了,唯獨就剩他一個人清醒。
他真是恨死自己這麼清醒了,因為清醒的人必須獨自去收拾殘局。
鬨了一上午,任佩茵也不哭了,喬安明總算放心了一點,但是她要跟他談條件,她之前裝病就是為了跟他談條件,但現在真病了,還是要命的病,她更覺得自己有資格跟他談條件。
病房裡陪護和陳媽都遣走了,隻剩下母子兩個人。
任佩茵也有倔性,開門見山地說:“要我手術也可以,不許跟顧瀾離婚,不許把勝安讓出去。”
喬安明點了點頭,說:“好!”
這是他的緩兵之計,他隻想把老太太的情緒安撫好。
任佩茵鬆了一口氣,又說:“不許再去見那女人,孩子的事我會讓於初去處理,肯定要讓她生下來,生下來之後就姓喬,接回來給顧瀾帶。”
“不可能!”喬安明沒有想到任佩茵會提這種要求:“那是她的孩子,媽,這樣對她不公平!”
“公平?她要什麼公平?”任佩茵知道這麼苛刻的要求喬安明不會輕易答應,但她算是豁出去了:“好,你要給她公平,那我跟顧瀾呢?誰給我們公平?顧瀾跟你結婚二十年,你現在為了這女人要跟她離婚,行,她受得了,我受不了!我養了你這麼多年,含辛茹苦啊,最後你把我這老臉都賣了,要放棄家業跟個小狐狸精在一起,誰給我公平?”
口口聲聲,任佩茵句句在理,無非就是責任和孝義!兩座山啊,喬安明被壓得喘不過氣。
“我知道我的錯,我應該承擔後果!我跟顧瀾鬨成這樣已經沒有可能,離婚是早晚的事,但是我虧欠她的,總得還,所以我把股份都給她,至於杜箬……”
喬安明提到這名字突然就接不下去了,牟然想到昨天那個電話,她似乎在宣城恢複得不錯,莫佑庭陪在她身邊,而她卻一直不接他的電話。
那種感覺就像在跑一場接力賽,他孤樹一幟地跟全世界為敵,把手中的棒交給杜箬,可是杜箬沒有接,他卻漸漸開始力不從心,對他們的未來漸漸沒了信心。
所以最後講到杜箬,喬安明的底氣已經沒之前那麼足了,隻是寥寥說:“我跟杜箬以後會怎樣,我不清楚,但是有點可以確定,孩子肯定要跟著母親,她為了保住這個孩子吃了很多苦,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以讓出來給顧瀾!”
“她的孩子?那是喬家的孩子!”任佩茵一聽爭不到孩子就來氣,她盼了這麼多年了啊:“反正我不管,孩子肯定要姓喬,而且孩子必須在喬家養大,顧瀾必須是孩子的媽媽,這點不能變!”
這是她承諾給顧瀾的,她必須做到,因為這是老太太唯一能想到的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保住了喬安明的婚姻和權勢,又留住了孩子。
最後那場談判終究無疾而終,任佩茵不肯讓步,喬安明也不肯鬆口!孩子再一次成為了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