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安卻是不理,取了兩個杯子,拿了碗筷,倒了一點浸泡的楊梅酒,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裡,鮮紅透亮。
“媽媽,這些年來,辛苦你了。”王慧安說。
黃娟笑道,“怎麼忽然就這麼說了?”
“爸爸在家的時候我都不敢說,我害怕他,他的那個脾氣,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想過離開他?”
黃娟一臉的驚訝,“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有什麼辦法,鄉下的男人都是那個樣子的,結了婚都有了孩子了,還能怎麼樣。”
“不是的呀,現在外頭發展可好了,汀州那邊工資怎麼說也比我們這裡會好一些,出去打工,有沒有想過?”
“那你弟弟怎麼辦?”黃娟說道。
“你弟弟剛上高中,你爸現在成日離不開酒,油瓶倒了都不扶一個,家務什麼的也不會乾,總要讓你弟把高中念完,以後再說啊。”
王慧安不覺得就眼角含了淚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為什麼當年我也考上重點高中了,卻是那樣的待遇呢?”
黃娟也低了頭,說道,“對不起,是媽媽太沒用了,耽誤了你,我已經錯了一次,嘉國不能再這樣被錯過了。”
王慧安輕輕地擦了擦眼角,其實她也理解黃娟,王嘉國上高中再怎麼樣有壓力,都不會有自己當年的大,因為全家是支持王嘉國去上高中,光宗耀祖的。
而自己當年,隻有母親黃娟一個人著急上火籌錢。
黃娟有那個心,卻沒有那個力。
可是王慧安最痛恨的也是自己的這份理解,憑什麼要自己去理解彆人的不容易,那自己的不容易呢?
小心翼翼的做人,所有的人對她的體諒都放在嘴上,什麼你辛苦了,你真懂事。
憑什麼。
理解這東西難得很。
王慧安歎了口氣,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道,“媽,我打算走了,出去找工作。”
黃娟訝然,“怎麼這麼急,先把身體養好先呀。”
“我不想呆在這裡看爸爸的笑話,他總是慫恿我去要錢,我沒那個臉,前半段的人生我已經走錯了,當年沒有得上重點高中,我就應該好好在職高讀書,上了大專然後就貸款上學的,可是我一念糊塗,現在這麼大的代價......。”
王慧安越說,越是心口起伏,疼痛難忍。
“媽媽,我不想我的後半輩子過得像你這樣了,因為女兒而放棄了在肚子裡的另一個女兒,後頭又因為兒子死死地捆在這個家庭一生,我沒有資格批評您,因為您以前在外公家過得隻會比我差。”
“你看如今住的這個房子,有我當年的賣身錢,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房子沒有我的一分一毫,若不是當年您的堅持,連那個小書房的床我都沒辦法爭取到一張。”
“如果說是爸爸一開始不會當父親,現在過去了二十年了,爸爸怎麼著也早是過了試用期了吧,現在所謂的說因為我吃虧了要去拿錢,是真的因為我吃虧要去拿錢還是因為他覺得我沒辦法給他帶來利益了?我如果繼續留在家裡,保不準哪天腦子又要糊塗,又要走回老路上去,那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