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縣,韋家莊,遠處的稻田飄著稻穀的香味,農夫在田地裡忙碌著,成群的麻雀在稻田的上空盤旋,隻是礙於田邊的稻草人與農夫,嘰嘰喳喳叫著不敢下來。大清早,站崗的私兵就看著十幾騎一個勁地衝過來,頓時心生警惕,雖然山越被官軍剿了,但是強盜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多少。等距離近了,一看,竟然是老爺的朋友,華家大少爺華倫白,急忙進去稟告。
韋家莊的韋天蓋已經四十五六,華倫白不過二十三歲,兩人成為朋友隻是因為利益相關,為了各家的麵子隻能這麼成為忘年交;就像韋天蓋經常和華倫白開玩笑說的那樣,我和你父親是兄弟,現在和你差不多也快要成為兄弟了。隻是華倫白好歹也讀過幾天聖賢的書,萬萬不敢逾越禮製的底線,對韋天蓋一直以世叔相稱。
韋天蓋聽到消息立即迎了出來,大老遠地就在說:“什麼風把賢侄吹來了,一夜沒睡吧?”
華倫白翻身落馬行禮,頭發淩亂,眼中分明帶著血絲,華倫白略帶疲憊地說:“小侄是不得不來啊,蘇子弗殺了霍棧以後,山越各家宗帥都嚇壞了,唯恐手下有被收買的人,真的是惶惶不可終日。我們的話越來越不靈了,吳侯讓人帶信索要的物資根本運不去。”
韋天蓋把華倫白往裡讓:“賢侄,吳侯在長沙遇到瘟疫,說明孫家的氣運差不多了,失敗是必然的事,有些東西能不運就不要運了。”
韋天蓋這是要和孫權脫離關係的節奏,還真的是現實;華倫白笑了笑,一直走到裡麵的客廳坐下才說:“吳侯許以我們吳郡、丹陽兩地的太守一職。”
韋天蓋不以為然地一笑說:“連豫章都守不住,孫權還能怎樣,許的諾不過是水中花,興許一個漣漪就碎了;就算有一日他回來,朱治那些人能同意我們掌管丹陽、吳郡?你還不知道會稽那邊的戰況吧,山越攻打烏程等地的時候,被匡琦、秦狼的人馬抄了老巢,馬九的騎兵投入戰鬥後,潘臨大敗,逃亡會稽郡,和虞翻聯手對抗孫靜。蘇子弗完成了第一個戰略目標,通過山越控製的地盤,插手了會稽郡的事。”
華倫白驚訝地說:“這可不是小事,也太乾脆利落了吧,蘇子弗真的打算平定江東的山越?”
韋天蓋悵然道:“應該不假,難怪於吉去了江北,太平道消停多了,原來實力都滲透到了山越裡麵。賢侄,你想過沒有,蘇子弗要是真的將江東的山越收服,把那些人帶到平原,不管將來如何,短時間內,蘇子弗就能增加數萬人口和兩三萬精兵,你以為到那時候,還有人敢跳出來找不自在。賢侄,你要是看不上蘇子弗,在吳侯沒打回來之前,就在家中呆著,什麼也不要做。”
華倫白看了看左右,問道:“殷宋義是怎麼想的?”
韋天蓋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說:“蘇子弗算無遺策,他讓陸遜去了溧陽,殷家輕輕鬆鬆地靠了上去,聽說陸遜已經許諾,一旦蘇子弗劃出一塊地盤給陸遜,殷宋義就出任一方縣令。原本我以為是陸遜在忽悠他,可是按照這個趨勢,蘇子弗很快就會對吳郡的山越動手,算這小子走運。”
華倫白端起給自己準備的茶湯,裝作心不在焉地問:“韋叔,蘇子弗和他的手下都沒來拜訪過你?”
“沒有。”韋天蓋同樣有點疑惑:“匡琦給我送來一個請柬我沒去,後來就沒了消息,現在是屯田校尉焦已做主,那家夥本來就怕我,壓根連招呼都不和我打。賢侄,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蘇子弗難道真的認為吃定我了?”
華倫白搖頭說:“應該是我們和孫權的交易被蘇子弗知道了,他不確定我們是為了生意還是真的與孫權一心,他在等消息。所以,韋叔,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是幫助吳侯的話,一擊不中,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你我兩家加在一起有七八千私兵,再臨時擴充一下有上萬人,隻需要等一個蘇子弗大意的機會。”
春穀縣與涇縣不到兩百裡,到宛陵一百多裡;而涇縣離宛陵不到百裡,要是籌劃得當,兩人還真有襲擊宛陵的機會。韋天蓋隻覺得信中一陣亂跳,他總感覺這件事不會順利,便死咬著不鬆口:“賢侄,我對這樣的事情已經沒興趣了,不要說了,我讓下人上點酒菜,你我好好喝兩盅。”
華倫白正要再勸,管事的一路小跑過來,見了韋天蓋躬身說:“老爺,新任涇縣長到了。”
“狗東西,縣太爺來了,你要陪著,隨便喊一個人來通報就是了。”韋天蓋佯怒著站起來,管事的急忙補充:“是陸爺,他已經自己走進來了。”
“陸爺?是陸羽?”韋天蓋忽然反應過來,客廳外已經傳來陸羽的笑聲:“韋老哥,好久不見,聽說華家主也在?”
說話間,陸羽已經走了進來:“我今天剛剛上任,來不及送什麼帖子。”
官府的反應也太快了吧,韋天蓋掩飾住心中的驚訝,笑道:“是愚兄遲鈍,早就應該打聽清楚,到長亭迎接你,來,陸老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春穀華家的家主華倫白。倫白,這位是吳郡陸家的陸羽陸大人。”
華倫白心裡有鬼,幾乎一下子就認定陸羽是衝著自己來的,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施禮,陸羽擺擺手說:“我和韋老哥是熟人,不講這些虛的,我是給韋老哥送好處來的,正好華家主也可以聽聽。老哥,來之前蘇督說了,希望你能出山擔任西部都尉,他說如果你暫時沒興趣,那麼也可以先做生意,不過蘇督的生意不歸我管,哪天老哥你自己去宛陵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