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懂何為君何為臣。隻覺新來的小哥哥長得分外好看,性子也溫潤沉穩,她喜歡纏著他。
七歲,第一次上戰場是她悄悄跟上的,墨染哥哥每次同她打架都會輸,作何他能上戰殺敵,她不能?
可,戰場豈是軍中比武場能比的,這裡比的不是功夫而是殺人技巧,沈清梨打急了失手砍下人生中第一顆頭。那顆頭不知滾落何地,隻一具無頭身在她眼前倒地......她嚇傻了,呆愣在那裡。
幸好君墨染及時發現,為了護她左肩被長刃刺穿。
那是第一次君墨染對她怒吼,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眶:“混賬!誰允許你跟來的?”
一句嘶吼幾乎刺破她的耳朵,至今想起那雙染了火的黑眸,她都會心有餘悸。
.....大概是真的生氣了,他回了盛京,再無音訊。
短短幾年,無權無勢的九王爺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手段狠辣令人聞風喪膽,就連當今聖上都對他禮讓三分。
沈清梨作為將軍遺孤參加過幾次宮宴,遠遠見過幾次。
最後那次去宮宴,一位宮女隻因低頭打了個哈欠,就被九千歲當聲斬殺......嚇壞眾人。那宮女開宴前曾故意針對她,她亦不喜,但人命輕賤至此,她亦不敢再入宮門。
那人再不是墨染哥哥,她同眾人一樣低頭跪拜......九千歲。
所以在聽到他染著怒火的聲音後,沈清梨嚇得直接跪地,心中升起恐懼,後悔不該站在這裡難過。若因此丟了性命,母親大概也是活不成了。
應該......不至於處死吧。
春華亦是嚇破了膽,抖著聲叫道:“回......回大人的話,是已故沈忠將軍兒女沈清梨,小、小姐......”
春華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沈清梨咽了咽口水,接話道:“回九千歲,民女不小心扭了腳,請九千歲恕罪。”
“且慢。”車簾被纖長白皙骨節分明的大手緩慢掀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
他眉目疏淡,身形修長,暗紅色朝服襯得他麵如冠玉,寒星似的眼眸清冷地望來。
僅片刻,他從馬車上下來,手中拿了件月白色披風。
沾染了泥沙的黑色長靴出現在沈清梨眼中,雨水驟然停止,砸在油紙傘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沈清梨眼神順著暗紅蟒袍一點點爬上去,對上一雙清冷毫無溫度的黑眸,又低下頭,隻覺此刻狼狽極了。
“誰惹你哭了?”清冷的聲音,染了一絲溫度,大手輕輕一拉便將她拉起來。
沈清梨鼻頭一酸,剛壓下的委屈無助又要上湧。
“民女隻是腳疼得厲害。”低頭,聲音都帶了哭腔。
君墨染指尖微蜷,探究的眼神落在她發頂。
她心中惶恐:“......民女告退。”
雨越下越大,油紙傘傾斜在她頭頂,打透了他整個後背。
片刻後,一聲淡淡的輕哼傳來。
沈清梨鬆了口氣,福了福身,轉身欲走。
“拿著。”天青色油紙傘柄遞到她眼前。
沈清梨怯生生抬眸,她怎敢接他的東西。
四目相對,她終是敗下陣來,接過油紙傘,輕聲道:“多謝九千歲!”
轉身同春華快步行至小門,不知是不是錯覺,後背那滾燙的目光直到她進門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