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了看白明的情況,對顧靜冬說道。
“基本沒什麼大問題了,三天左右就能轉普通病房去。”
說完之後,就帶著兩個護士出門了,留了一個護士在這裡。
那護士應該是沒怎麼見過這種場麵,見顧靜冬愣怔的站在床邊,兩人都不說一句話,就是望著,她的鼻頭也酸酸的。
“十分鐘啊,病人剛醒,不能太勞累,我去外麵喝杯熱水,待會過來叫你。”
那護士也淚眼汪汪的走了,估計是替顧靜冬後怕,差點從病人家屬變成烈士家屬了。
白明的臉上,還有一點已經乾掉的血漬,可想而知當時送進醫院來的情況有多凶險,顧靜冬光是想象,就又怕了起來。
病房裡很安靜,兩人之間足足安靜了兩三分鐘,顧靜冬才把凳子拖過來,坐到了白明的旁邊。
她其實是個很少哭的人,上次哭的這麼淒慘的時候,還是七年多前,跟餘少安分手那次。
不過那時候的心境跟這時候完全不同。
“靜冬……”
白明含糊的叫了這麼一句,口中的白霧打在氧氣罩裡,一瞬間又消失了。
“嗯。”
聽見白明叫自己,顧靜冬眨眨眼,應了一聲之後,鼻子一抽,又落了眼淚。
眼淚順著下巴正好落到了白明的右手上,被燙到一般,白明動了動手,費勁的跟顧靜冬說:“彆哭。”
他的聲音輕軟誘哄,還很虛弱。
顧靜冬眼中的淚意更洶湧了。
一共就這十分鐘的時間,給自己哭都浪費了好幾分鐘,許離離眨眨眼,儘量把眼淚憋回去,開始找話題說給白明聽。
白明昏昏沉沉的,就聽顧靜冬講話,從他走的那天開始講,絮絮叨叨的都是些小事情,比如哪個菜價降了三毛錢,比如她這些天學會了做五彩飯,比如白小白又考了一百分……
他閉上了眼睛,聽著顧靜冬小聲在耳邊說話的聲音,心裡才稍微有了一點著落。
中槍的那一瞬間,他在想,如果他今天死在這裡,那顧靜冬怎麼辦?白小白怎麼辦?母子兩個又要回到滬市過著與他完全不相乾的生活嗎?
扒開劉全餘是本能,做出那一瞬動作的時候,他沒想到怕,可是看見自己身上有七八個孔在往外流血的時候,他忽然就怕了。
他腦海裡閃現的第一張臉,就是顧靜冬的。
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她騎著一輛半舊的自行車,大夏天穿著一條短袖白裙子,到腳踝,雨後傍晚,車從她旁邊開過,家裡的司機開的快了,濺起路上的積水,黃灰的泥點點在她的裙擺上好像瞬間開了無數朵花一樣。
她扶著自行車快哭的表情讓他心一動,停車之後,叫司機去問問那姑娘,裙子要賠多少錢。
他遇見顧靜冬的那一段時間,是一輩子當中自閉症最嚴重的階段,不想說話,不想與人交流,甚至不想看見人,加上家裡幾個月內變故重大,亂成了一鍋粥,沒人管他,所以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顧靜冬聽見司機這個問題,笑的明朗又陽光,仰著臉說,幾塊泥而已,洗洗就好了,不用賠,她還急著去給小表弟去補課,之後就又騎上自行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