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齊挑眉。
他這一路晃得困了,隻是習慣性地直接走進太和殿,全然忘了身後還有一個小家夥跟著,才讓溫詩晴被帶刀侍衛攔下了。
原本他是想開口讓帶刀侍衛退下的,但現在他悟了。
這小家夥想的對,天冷跑跑步不就暖和了?
自己以前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滿手的凍瘡,徹骨的嚴寒。
就算登基三年至今,每逢冬日他若護理不周,指節仍覺鑽心的癢。
他受的,別人如何受不得,這天下人如何受不得?
“冷?冷就去繞著太和殿跑三圈。”
不要走。
你跑起來啊!
容齊語調懶洋洋的,回首望來,側臉像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亦或是半睡半醒中被主人喚了,懶得回應隻搖搖尾巴的波斯貓。
可這副尊容落在溫詩晴眼裡,就像是窮凶極惡的厲鬼。
太和殿占地三畝三。
換算成現代的計算方式來說,長四十餘米,寬五十餘米。
家人們,咱們就是說,除了學校,哪個好人家會讓孩子跑八百啊!
溫詩晴生氣,但還得跑。
“謝主隆恩。”
【我謝謝你八輩祖宗!】
容齊原本邁步的腳一頓,轉身靠在殿門上,睨著溫詩晴的眼裡沁滿了笑意。
“李貴,去,跟著她一起跑,免得她偷懶。”
被點名的大太監肥碩的身體抖了三抖,愣是讓溫詩晴看出了波浪感!
他的絕望呼之欲出,然抬頭望見皇上臉上淺淡的笑意,李貴頓時將求饒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裡。
李貴永遠也忘不了皇帝上一次笑的時候。
那時他笑著閹了自己......
刻在骨子裡的恐懼宛如蟲蟻密密麻麻爬布周身,李貴不敢拖延,拎小雞子一樣拽著溫詩晴的後頸拔腿就跑!
溫詩晴被拽的一個趔撅險些後腦著地當場去世。
好在李貴實在是體力不行,沒跑出去五十米就呼哧帶喘減慢了速度,根本顧不上溫詩晴了。
身後的目光如影隨形,溫詩晴回頭望去,見容齊臉上雖掛著淺淡的笑意,但身影半隱在宮殿漆黑的陰影裡,宛如一半被深淵吞沒,永不見天日。
冬日的空氣灌進肺腔裡,紮的溫詩晴紅了眼睛。
視線模糊了幾分,溫詩晴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風吹起容齊鬢邊的碎發,明黃色的黃袍風中獵獵,顯得他越發消瘦孤獨,搖搖欲墜的清淺身影像是下一秒就會被輕風撕裂。
一瞬間,溫詩晴腦子裡隻想起那幾個常用來形容帝王的字——高處不勝寒。
溫詩晴一時失神,險些被李貴絆倒。
八百米對於溫詩晴而言當然不算什麼,但李貴顯然不是。
才跑到太和殿後麵,半圈還沒到,李貴就雙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原本他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身為工部侍郎的嫡子,他進宮成為太子伴讀後性子更是狂傲孤高。
封建王朝等級製度是森嚴,但背後的權勢才是真正支撐他們高低的柱子。
世家大族欺壓皇權之事並不少見。
宰相權傾朝野,所以宰相之女當然是皇後,皇後所出自然是太子。
而宮女所出的容齊不過是他們的娛樂玩具罷了。
為了討好那時的太子,李貴曾打斷容齊的腿,讓他跪在地上一圈圈的爬。
他們幾個臣下之子輪流騎在容齊這個最卑微的皇子背上,指使容齊吃馬槽裡的草料,讓他像馬一樣用舌頭舔水,甚至尿在他身上。
皇宮內的一切皇帝自然都知道,隻不過宰相勢大,皇帝的皇子皇女雙手之數,他實在不需要為了一個沒有母族支撐的皇子和宰相翻臉。
在這吃人的皇宮裡,弱小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