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整座鳳儀宮裡燈火通明,哪怕是外麵冰天雪地、寒風四起,燒旺的火龍依然讓整座大殿暖意如春。
可就在這舒適安逸的環境下,殿中的氛圍卻是透著古怪與緊繃。
作為當今皇後居住的宮殿,鳳儀宮在六宮之中自然代表著特殊的存在和尊貴;而身為六宮之主的阮樂臨就算是重病加身,此時不染任何粉黛,宮中上下也無人敢輕易小覷了她,哪怕是此刻正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的狡獪卑劣之徒,也是繃緊了全身上下的神經,不敢將端坐在鳳椅上那個滿臉病容的女人當成一個真正軟弱可欺的對象。
阮清璿挺著巨大的肚子,一看就是很快就要生產的人。
如今的她正是迎來此生最重要榮耀的時刻,因身懷龍嗣的原因,宮中上下無人敢再小瞧她一分,哪怕是整個阮家,也在這個時候生生的忌憚了她,再也不敢將她當成是當初那個膽小怯懦的庶女來欺辱。
而今,她有天子的寵愛,有皇族血脈可以依仗,在宮裡除了身份比不上她阮樂臨之外,剩下的一切都強過她;每每想到這裡,她都會激動的渾身發顫,恨不能打開窗子對著外麵高喊幾聲,才會覺得心裡痛快。
現在,看著這個曾經需要她仰望的女人拖著一副殘弱的病軀在自己麵前苟延殘喘,阮清璿就再次給自己打氣,故意在阮樂臨麵前抬了抬下巴,道:“長姐好像並不意外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還是說長姐已經算到自己大限將至,也想要妹妹我來探望探望您?”
阮樂臨微微淺閉著眼睛,可就算是她把這雙眼睛都閉起來了,依然能夠想象得到此刻站在她麵前的阮清璿是何等的小人得誌。
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庶妹啊,還真是不愧她舞姬之女的身份,除了這張臉生的格外楚楚可憐之外,不管是腦子還是性情,都堪比生活在最底層的無知婦人一般,目光短淺、手段拙劣到令人發笑。
事實上,阮樂臨也在這個時候笑了出來。
“你可彆在本宮麵前自稱你是本宮的妹妹,本宮的母親是阮府長房嫡妻,隻生下本宮和兩位兄長三個孩子;至於你,一個出身卑賤的舞姬之女,又有什麼資格在本宮麵前喊本宮一聲姐姐?難怪當年祖父氣惱父親酒後亂性,不該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因為就算是要找,那也要找個上檔次點兒的。舞姬?這是什麼東西?不就是那種在一些享樂的場合裡搔首弄姿的下流之物嗎?”
說到這裡,阮樂臨淺眯著的眼睛睜開,將阮清璿臉上的憤怒儘收眼底:“能夠擁有這樣一個母親,還真是需要一些特殊的運氣呢,而這種運氣留給你就好,不要把本宮跟你混為一談。再有,阮清璿,不要以為你姓阮,就能跟本宮在這裡平起平坐;你要記住,在阮府的時候,本宮就高你一等,在這皇宮之中,本宮身份更是壓你一頭。你以為皇上給你惠妃的身份,你就能在本宮麵前得意驕傲了?本宮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大周天下的二主,隻要是本宮的命令,就算是要你此刻大著肚子給本宮在麵前跪下,你也必須乖乖給我跪在這裡。這,就是尊貴與卑賤的區彆,亦是你這輩子都越不過的身份之彆。懂嗎?”
阮清璿將牙齒咬的咯吱響,尤其是在聽見阮樂臨親口說出她生母的出身時,更像是藏匿在心底深處的傷疤再次被人揭開一般,疼的她整個人都快在這個時候失去理智。
“我是出身不好,是事事都比不上你這個阮府嫡女,但那又怎樣呢?笑到最後的那個人還不是我?阮樂臨,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病入膏肓、油儘燈枯,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未可知;這樣的你,將來又能拿什麼同我鬥?”
說著,阮清璿低頭看著自己高聳的肚皮,一雙甚是明亮的眼睛裡閃過壓抑在內心深處的野心:“皇後娘娘恐怕還不知道吧,皇上昨日親口向我許諾,若我這一胎能夠為他誕下皇長子,這鳳儀宮的尊貴我也是能享一享的。娘娘,你說的沒錯,這些年來不管是在阮府還是在宮裡,隻要有你在的地方,我永遠都不會被他人所看見;但,你也瞅見了,隻要你從這個世上消失,曾經屬於你的一切都會是我的。你的丈夫會是我的,你的身份會是我的,就連你引以為傲的尊榮,也會成為我的。從今往後,當再有人提起阮家的時候,想到的隻會是我阮清璿,至於你阮樂臨,早就變成紅顏枯骨,被埋在地底下與長明燈相伴。”
阮清璿的眼神裡儘是滿溢的咒怨,不然又怎麼可能會在阮樂臨麵前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不過辛虧這些能誅九族的話隻有阮樂臨聽見,不然,就算是給她千百個膽子,她也沒有這樣的膽氣。
普通人若是麵對這樣的情況,恐怕早就被阮清璿的大放厥詞給氣的不輕,可阮清璿實在是低估了阮樂臨。
她可是阮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女兒,是整個阮府花費了整整十六年的時間精心培養調教出來的最優秀的孩子;就連阮老丞相都說過,若樂臨是個男兒身,這朝堂之上早就有她一席之地;可見這阮家的嫡女並非隻是靠著身份得到今日的尊榮,她的睿智、冷靜、從容及手段,都絕非常人能夠想象。
可惜的是阮清璿已被眼前的花團錦繡迷暈了眼,根本就看不清楚,此時的她是在什麼樣的人物麵前肆意叫囂。
看著這樣的阮清璿,阮樂臨蒼白的臉色上浮現出同情的笑容:“原來,皇上是打了這樣的主意,本宮竟然現在才知道。”
阮清璿以為是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立刻又興奮道:“你引以驕傲的皇後之位很快就是我的了,其實,你也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身體不爭氣,不就是生個孩子嗎?竟就傷了身子,損了根基,這才讓自己在這般年紀就活的堪比七旬老嫗。阮樂臨,你現在恐怕連鏡子都不敢照吧,滿身的病氣,滿麵的病容,此時的你就算是出現在眾人麵前,怕也沒人敢相信眼前這個病懨懨的女人會是當初那個容貌傾城的阮家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