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明白她話中指的是什麼,麵上裝糊塗地翻了翻她的手,盯著被子發愣道:“小嫂子這話,杜蘅聽不明白。”
“你呀,明明心裡跟明鏡似的,彆人都是裝著明白,你卻是揣著糊塗裝明白。”趙洧吟笑著用手指指杜蘅的心口,接著說道:“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妹妹你前輩子雖是無依無靠卻也活的自在,這命數是一等一的,這世間留給女兒的路最是難走,僅僅有你自個兒,你想怎麼活,便就怎麼活了,可你還有這滿府的人要養,有你的二位弟弟,待你老了,誰去撐著這一大家子人呢?”
杜蘅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這話從趙洧吟口中說出來,她反而有些詫異,趙洧吟是個極其貌美的女子,入姚府之前也是靠著一副歌喉和這無雙美貌過日子,聽姚頌說她是個不識字的,心胸卻比杜蘅想的要寬闊些。
趙氏見她帶著笑意盯著,明白自己的話有些不合時宜了,含羞一笑,像是春風吹開桃花,灼灼不勝芳華,她又緊了緊握著杜蘅的手:“好妹妹,我這話是粗俗了些,卻也是掙紮了半生才明白的。”
剛進門時趙洧吟還是含羞弄怯地喚她姐姐,現在反而一口一個“好妹妹”了,萬幸這府中沒有旁人,傳出去又是坊間的一樁笑料。
“更何況,妹妹身邊並不是沒有良人相待。”
趙洧吟話中意有所指,給杜蘅鬨了個紅臉,杜蘅沉默一下,壓低了音量再開口:“你是說蘇大人?”
趙洧吟見她想到了這一層,整了整袖子說:“正是了,我家相公是個憋不住事的,回去就將昨日的見聞交代了乾淨,蘇大人在你房前整整守了一夜,這是怎樣的情誼啊,就連我家相公都不見得能夠如此,莫說相公覺得驚訝,便是我跟著我家相公與蘇大人有過數麵之緣,也隻覺得他生性冷淡,若是下人們傳的,我也是不信的,偏偏今日他到了府上還與我說了兩句話,我才肯信服,一是要我陪著你吃些東西,二是對杜家與蘇家的恩情他記著了,府中的石像與雕塑上皆寄了一個小小的銀色結,我想這許是蘇大人留下的,為的便是叫你知道他在,叫你安心,他對你想象的情感要更為慎重。”
“蘇大人也算是年少功成,鮮衣怒馬,風華無二,京中多少女子側目,你呢,也是我朝稱得上說一不二,清麗秀雅,芝蘭玉樹的女太傅,你們才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當真是世上再也沒有的圓滿。”趙洧吟有些急切地說,杜蘅抓住了她的焦急,卻不明白為什麼,壓下心中的疑慮,隻當她是為自己著急。
杜蘅摸著床上的花紋,趙洧吟的手壓著另一頭,她的手與杜蘅的截然不同,纏金的護甲包裹著羊脂白玉般的手指,一看就是精心養護的,一點不像曾經曆過風語的手,杜蘅心裡過著這些日子的一樁樁一件件,突然出聲問趙洧吟:“不說這個了,隻顧著說我了,你呢,你與姚頌在將來生下這個孩子之後又有什麼打算?”
“我們麼,不過是在府裡種種花養養鳥,過自己的安生日子罷了。”趙洧吟像是在同她說話,又像是呢喃自語,提起了精神看向杜蘅“你呢,有打算做些什麼?”
杜蘅驟然聽見她的問句,眼前染上一層無措,她這樣的人,還能熬到將來嗎?
房門被突然打開,發出一聲猛響,杜蘅下意識地將趙洧吟護在身後,趙洧吟往後挪了挪身子,杜蘅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這是自上次就藏在枕頭下的,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房門處。
杜蘅聞到了一股子青草的香味,手才緩緩放下,寸心跨進來,隔著屏風報了一句:“蘇大人會來了。”
杜蘅笑了起來,再開口,眼中神色已經變得溫柔起來,讓寸心伺候著自己出去,寸心雖不知道屋內都交談了些什麼,卻見自己姑娘的精神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她蹲在杜蘅腳邊服侍杜蘅穿鞋,她說了一句:“多虧了姚夫人,我們姑娘看著好了許多呢。”
“真是越發沒規矩,小嫂子可不要見怪。”杜蘅曲著手指刮刮寸心的額頭,緊了緊身上裹著的棉袍,焦急地走到前堂坐下。
趙洧吟還坐在她房中,感歎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這焦急的神色,那裡是沒有心思,隻不過是不肯承認罷了。
“可有什麼消息嗎?”
蘇子衍見她出來,忍不住彎了彎唇,又看見趙洧吟坐在屏風之後,沒有細說,粗略地交代:“今日我與姚頌散了許多銀票出去,都是些地方銀票,若是她們想在京城中花出去,就一定要到姚家的莊子上去換銀錢,到時候與莊子上管事的人一對簽字的明目,便可知道到底是誰了。”
“好。我還有一事想與你商議……”杜蘅還沒說完,姚頌就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臉無奈的綠鵲。
“杜馥鬱,這事做完了,你怎麼還不放我娘子回去。”姚頌看見屏風上一個風姿綽約的影子,便知道這是趙洧吟了,除了他的娘子,這滿京城還有誰能夠懷了孩子卻好不失俏麗呢,姚頌可以將這件事吹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