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就跟在蘇子衍身後這樣深深淺淺地走著,她數著蘇子衍的腳步,他十分用力的踏雪,每個腳印都深深地陷進雪裡,一共是三百二十個腳步,正如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了三百二十一下。
正廳還亮著燈火,杜蘅心裡猜測可能是守夜的侍者去如廁了,羊角風燈被吹得呼呼作響,蘇子衍一個躍身登上了第一個台階,杜蘅銀白色鬥篷的風帽被吹開,蘇子衍已經推開了門,回首看她,他的手伸了伸又縮了回去。
“不知丞相大人有什麼話想對小女說?”杜蘅伸手扶在台階的木欄上,顫顫巍巍地走過他的身側,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蘇子衍打量著她,玄色的衣袍襯著他俊美的身形,他總覺得杜蘅瘦了不少,一時間竟然失了語,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欲言又止了兩三次,才止說出個“我”字。
杜蘅看他這個樣子,捋了捋發絲,心裡既煩又苦,好像吃了個苦杏仁似的,她開口道:“蘇子衍,我瞧不上你,你是世間最好的朋友,知己,同僚,甚至是最清廉的官員,卻稱不上世間最好的男子。”杜蘅對著手帕揪來揪去,睫毛撲閃,自嘲般地笑笑,眼神閃爍卻隱隱透露著一些緊張“你我幼時就是同窗,也是對手,我很抱歉把你卷入了這場無休無止的漩渦之中,但我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蘇子衍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聽完杜蘅說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的心意或許你已經察覺到了……”杜蘅頓了頓,麵上有些苦惱,她把手帕卷的愈緊“話本子上最美好的不過“將來”二字,可我是一個沒有將來的人,我不怪你漠視它,而我卻對這份情誼視若珍寶。”杜蘅的話說的顛三倒四,她的臉上似有紅雲在燒,她抬眼看了一眼蘇子衍,目光慢慢黯淡:“畢竟,畢竟我們曾經說好,一切都是我強求罷了。”
蘇子衍突然打斷了她,從懷裡掏出那個項圈,珍惜地在衣角擦了擦,生怕剛才的風雪吹壞了她,他說:“並不是如你想的一樣,是我太過怯弱,才讓你搶了先,馥鬱,我心悅你。”
杜蘅還未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裡,她怔愣地看著蘇子衍,木門吱呀一聲。
蘇子衍見她這個樣子,把項圈交到了她手中,又把她的手指握了握,杜蘅很少露出這樣惹人憐愛的表情,有些時候蘇子衍還懷疑過她是不是天生一副冷酷皮相,他想摸摸杜蘅的臉,一定如糯米團子一樣白嫩細軟,卻又覺得不合禮節暗暗縮了縮手。
“這個金鑲玉的項圈是我家中所藏之物,來北部之前我覺著甚是配你,一直找不到由頭贈予你,如今便好了。”杜蘅聽了這話,恍惚了一下,還是乖順地把東西握在手中。
門外傳來了些說話聲,卻不見個人影兒,兩個人都往房門處看去,說話聲越來越大,姚頌從門後竄了出來,緊接著錦州知州也現了身影。
“實在荒唐。”杜蘅在心裡暗罵一句,強迫自己把眼神從項圈上移開,禮數周正地向他們問好,把項圈藏到身後,她的話裡帶著些危險的意思:“二位大人深夜不睡覺,在這兒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