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神色有些焦急不安,他挫著手指,太後正在內室裡燒香拜佛,對著佛像念著心經,齊姑姑守在門前,他手上的翡翠手串輦了又輦,一共一百零八顆珠子,末尾掛了淡黃的劍穂兒,他的額角上又有些青筋若隱若現,閉著眼臉上也是憂心忡忡。
“皇帝等了多久了?”太後有些意外,殿中靜得隻聽得衣衫簌簌的聲音,太後轉過門簾,來到正廳,皇帝坐在首座,太後長長的鳳紋大袍看起來隆重而又端莊,她的額頭上還用著白狐絨鑲嵌紫珊瑚的抹額護著。
“許久不見母後了,母後身體如何?”皇帝打量著太後,是許久未見了,再後來太後也不再去禦書房,更不去太極殿。他來後宮來得不勤,兩個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見不著,連那曾經無比接近的仿佛觸手可及的距離,也禁不起輕輕地觸碰,如水中幻影流離,一探即碎。
“人老了,總會有病有痛的,現在已經好了許多了。”太後望著她,意味深長,太後手中拿著一對金獅子的手玩,雕工細膩,栩栩如生,九獅揚爪怒目,幾欲跳下身來,木然一看讓人心裡害怕“皇帝今日不忙嗎?怎麼有空到哀家宮裡來坐坐。”
皇帝笑著回答“母後什麼時候得了一對這樣的玩意兒,雕工不錯,樣子卻十分下人了,奴才們也太過不懂事,送給母後的東西,不是鸞鳳,也應該是鳥兒,雀兒或是魚兒這種溫順的動物才好。”
太後把一對金獅子放到桌上,當皇帝自己看看“也不能怪他們,是哀家自己喜歡,哀家老了,沒什麼本事,有個能互相照應的,哀家才能不那麼怕,皇帝說是不是。”登時,又把金獅子收回了袖子中,她的話裡夾槍帶棒,暗指的意思太強,皇帝的笑僵在了臉上。
看太後又起了疲憊的麵容,皇帝突然問道“母後,你看兒臣有沒有長高,他們都說朕高了一些,您說呢。”
有一瞬間的感懷,有清涼的水珠拂上了眼角,帶了濕潤的氣息。皇帝想起孤絕的少年時代,人人阿諛奉承他巴結他的時節,眼前這個女人曾經給予過他的關懷與照拂。那時節,他們是真心相待的母子,哪怕沒有血緣的關係,亦彼此扶持著走了幾個年頭。隻是那樣的時間太短,他終於成了皇帝,她亦成了太後,彼此之間反而多了算計。
太後的心顫了一顫,他看著站起來轉了個圈的皇帝“他們說得對,皇帝是長高了不少,皇帝既然說出了這句話,那哀家就能放心大膽地說了,皇帝一心撲在政事上是好事,可前朝與後宮更應該兩箱和睦,道士都講究陰陽調和,皇帝是否該考慮為後宮添個孩子了?”
太後年輕時剛剛把皇帝接到膝下,那時的皇帝天真可愛,總是有想不完的鬼點子,太後對他好麼?算不的好,每日下了學,就要打手板,她從來不把他當做一個孩子來看,而是當成一位儲君。
“朕都聽母後的。”皇帝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就算到了嬪妃宮中過夜,半夜也總是醒來,反複地想起幼時的事,不過他的幼年過卻的不算好,更可以被稱作一個小霸王,有了人管束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