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祧睡在自己長住的寢殿之中,身下是她熟悉的拔步床,香爐之中也是她這段時日聞慣了的熏香,按照她的規矩,房內房外沒有一個丫鬟,四周寂靜得讓她有些緊張。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容祧握緊了手掌之中的被子,閉上眼睛,放緩呼吸裝作熟睡的模樣。
翠嬤嬤點著一盞昏幽的燭台,走到她的身邊細細地看了看她,似是在確定她有沒有睡著,又將香爐中的香熄了一半,這才離去。
容祧睜開眼睛看著黑暗的室內,聽到翠嬤嬤在房外小聲地叮囑,“郡主身子方好,今日又勞累了一番,娘娘擔心郡主晚上需要使喚人,所以讓你在外麵候著,今夜就警醒著些,也不枉郡主在娘娘麵前說了你那麼多的好話。”
“我曉得的,老姐姐放心就是了。”回話的人是容祧這段時日十分熟悉的嬤嬤,借著室外透過來的光線,容祧似乎看到了那嬤嬤對著翠嬤嬤腆著的笑臉。
“那香雖是太醫配的,能安神助眠,但是總點著也不是什麼好事,免得郡主對那些東西產生依賴的作用,所以我方才將它熄了一半,且先看著,若是郡主晚上醒了就再點上一些,若沒醒那就算了,也不要去郡主麵前嚼舌根子。”
容祧聽著這種竊竊私語的關切,心中的不安漸漸穩了下來,這是在宮中,更是被皇後經營了幾十載,整治得跟鐵桶一般的坤和宮,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困意上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細細地叮囑完話之後,翠嬤嬤又重新點起燭台,踏出外殿門的時候,翠嬤嬤扭頭看了一眼寢殿,站在門口的人那一張老臉上的笑怎麼也抵擋裡麵的諂媚,再一次點了點頭,這才不急不緩地走了出去。
天色幽暗,宮殿中的主人們都已經入眠了,鑲金嵌玉的牆壁隻上隻有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在散發著幽光。當今心係百姓,對自己推崇節儉,宮中之人更是如數效仿,不敢大肆鋪張,隻有皇後的坤和宮因靠著安國公府的孝敬與補貼,宮中的布置比剛剛封後時搬進來的更加金碧輝煌。
翠嬤嬤慢慢地走到了自己房間裡。她是坤和宮的老人了,自皇後甫進宮就被內務府分了過來,看著這座宮殿裡一個又一個姑娘與嬤嬤消失又重新更替,熬了大半輩子,終於她與全喜成了這坤和宮說一不二的老人了,深得皇後的信任。
翠嬤嬤將那一盞燭台吹滅,房間之內很快就被黑暗給取代了,她很喜歡這種被黑色包裹的感覺,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她的生命裡就隻有這種黑色了,她走了也就把曾經那一點點的光明帶走了。但是她要在這種黑暗中活下來,活下來了才能夠好好的幫他護著孩子。
黑夜,讓人的視線一片模糊,翠嬤嬤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旋即又是一種解脫。
容祧睡得有些沉了,守在外間的那位嬤嬤也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睛,擦掉那因為太困而流出來的眼淚,隔著一道房門,她也能猜到那室內的寂靜,便鬆懈地坐在了外間的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突然又一陣風吹過,嬤嬤似是有些冷,裹緊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外衫,嘟嚷了一句什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容祧的額上滿是汗水,猛地從夢中驚醒,看著頭頂上的床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歇了半晌之後,容祧起身摸到桌子邊上,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倒了一杯水,兩三口便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