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杉月莫名有點說不出的膽怯,但還是欣喜居多。
手卻未曾觸及,餘懷周便已經收回。
“我有個初戀。”
他聲音輕輕淺淺的,很冷淡,卻因為聲線緣故,相當的動聽。
“是自幼長輩定下的。小點那會,因為院子裡隻有我一人,父母祖父母住在與我相隔一牆的院落裡,各位姨母,姨奶奶住的更遠。沒有同齡人相伴,加上時刻被教導著威嚴穩重,像是有和尚整日在耳邊敲鐘,慢慢的,被養的威嚴了,也穩重了。除卻每日密密麻麻的課程外,其餘閒暇時間多拿來看書。”
“明政野史,閒雜古籍,書庫裡有什麼看什麼。大約是被教導的太早,我年紀雖小,但理解能力遠超常人。閒書一閱,拋去老師授評所概括的正麵浮華意義,裡層的意思一清二楚,和我自小接收的大量刻板教育截然不同。”
“是我不曾觸碰過的詞彙,宛如天外來音。彆的自由無拘之類不提。隻提愛情,像忠貞、相守相護、相濡以沫、攜手同老等美好詞彙被我深深記下了。隨著年齡增長,加上照顧的麽麽有潔癖,我跟著有了潔癖,生活潔癖是麽麽給的。精神潔癖,是書。我表麵沉穩乖順,對他們所授背答如流。其實一點點便開始生出了叛逆的思維,這思維脫離了家族諸位老師的掌控,在沒人察覺的地方野蠻生長,自成一體。”
“再自成一體,叛逆。也經不過現實打磨。十三歲那年,向往外界自由的我終於正式踏出庭園,跟隨父親料理家族事務。那一年,我見到了何為自由。但見到更多的是無數依附我家族而生之人,見到了家族旁支的巨大,理解了家族榮耀的意義。明白諸多老師,從我小便反複告訴我的那句,家主二字不隻是掌權者,同樣也是他們信仰,的力量。我丟下了腦海中的自由無拘無畏等危險詞彙,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叛逆掙紮念頭。默認未來幾十年,腦袋會戴著摘不掉又重到極點,像是鐐銬的桂冠。自小被老師帶著,日日寫日日讀,牙牙學語間最先學會的,令我厭煩的責任二字,我認下了。”
“可關於婚姻,有生活潔癖和精神潔癖的我,無法舍棄腦中所留下的最初向往,加上後來隨著出庭園,被動看了太多私宅秘辛的我無法認下。幻想我那一定被大家教育的未來妻子,是張未曾渲染墨水的白紙,可以由我教她何謂忠貞相守,何為相互守望精神依靠,攜手度過未來幾十載。”
“十四,我見到了自幼和我立下婚約的妻子,我們倆短暫交流了幾句,她笑起來像是一朵純白的花,陽光似乎都沒有她眼底的光芒燦爛,我確定,她就是張白紙,對她一見鐘情。”
“我歡欣雀躍,激動到無以複加,沒再見的那三年半,我每日臨摹她的肖像,一張一張收藏在一起,默默的思念她。從後一年開始以各種方法躲避那個年紀在我們家族該付出的傳宗接代責任,執拗的就是要把忠貞留給她。”
“每日都在幻想著她嫁給我後,我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因為想要的太迫切,我忽略了一件事。”
“在那種既定的環境裡,沒人會永遠不變。像我家族旁支,哪怕是我兄弟姐妹,明明和我一母同胞,或者是異母同父者,少時明確智商與我相仿,孩童期還曾翻我院牆,招呼我出去玩。在一日又一日的既定環境教育下,傲骨活潑等消磨殆儘,成為了家族想要讓他們成為的忠誠奴仆,沒有自己的思想,隻會把家族使命排在先首。”
“距離十八婚禮還有半年,我和我深愛至日日畫肖像都會麵紅耳赤的初戀再次相見了,她的笑還是那般,說話也依舊恬靜乖順,乾淨到像是一張白紙。還是草草幾句話,但我感覺我的世界圓滿了,那晚她留宿宅院,推開了我的房門,衣服褪去,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