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一批流放的犯人就準備從京城出發,其中也有李成,他雙手拷著,腳上拴著鐵鏈,整個人因傷佝僂著,走路亦是一瘸一拐。
李丞相嫌丟人,不可能來送,但派管家來了,還送來一句話——
“四公子,相爺讓您今後保重身體,小心行事,做任何事前,先想想六公子和馬姨娘。”
冷血,無情。
李成一直知道父親是這樣的人,可他無力反抗,臉色灰敗,聞言苦笑一聲,“知道了。”
明明心裡不想讓姨娘和弟弟來相送,可是轉頭看著彆的犯人有親人相送,自己回身,卻是一片虛無,心中仍然會失望。
此生,怕是再難見親人一麵了,今日也未曾見到最後一麵。
看著管家要離開,李成出聲,“等等,看在往日相處的情分上,勞煩您幫我為姨娘和弟弟帶句話。”
管家歎一聲,心軟點頭,聽李成道——
“讓他們好好生活,阿弟受我連累,五年不能科舉,但他年紀尚輕,又天生聰慧,切勿放棄自己,將來必能出人頭地,也不必想著我,阿弟涉世不深,為人處世太過良善,但有時候還是要自私些才能好過,如父親那般沒什麼不好,若有一日......”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倘若有一日大廈將傾,阿弟必要及時抽身,不可存有扶大廈之心,阿弟,要歲歲平安,哥哥才能放心。”
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已經在催促。
管家記下了這段話,雖有些大逆不道,但也不是全無道理,堂堂丞相之子成了流放犯,李氏全族五年不得科舉......管家不由心中唏噓。
踏上流放之路的李成,沒了往昔的屬於世家子弟的光環,他一步步踏上前往北地的路。
走得慢了,還要遭官差打罵。
這也說明了,李家是真的沒替他打點,巴不得與他撇清乾係。
李成隻能在官差背過身體去時,狠狠瞪一眼。
但他有今日,能怨得了誰,怨父親嗎?還是怨馬年?
反倒是阿弟無辜受累不能科舉,是該怨他的,是他的一時貪念......他後悔至極。
此時的北地,風中帶刺似的,刮得裴徹睜不開眼。
站在草原與城鎮郊區的邊際線上,與同軍營的兄弟值守站崗。
裴徹手裡還拿著一個比臉大的饢,啃著,眼裡是無欲無求的平靜,耳邊是幾個兄弟在聊天。
“今兒又一批家書到了,裴徹,你不去看看嗎?”
裴徹專心啃著餅,後知後覺聽見,“等會去吧。”
但不知為何,同營的兄弟看他的眼神,似有些怪異,一副想說什麼不敢說的樣子。
對方也是京城官宦子弟,隻是沒有國公府這般顯赫門第,理應是有家書的。
這眼神讓裴徹捉摸不透,“你咋?說話。”
對方眼神飄忽不定,撓撓頭,有點尷尬,“我家中寄信來了,還給我講了些京城趣事,你當真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