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上見多識廣的妖曾說,如果唐玉箋再不想辦法存住身上的妖氣,可能很快會有一天連人形都幻化不出來,最終遊魂與卷軸分離,魂銷天地。
可不知道為什麼,尋常妖怪能用的修煉方法,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用。
相熟的小廝給她出餿主意,“不然你去試試雙修,采陽補陰。”
說這話時,一位男狐狸精正坐在亭子裡捂著嘴,陪著女客嬌笑。
小廝意有所指,“你該找個爐鼎。”
唐玉箋驚訝,“妖怪也有找爐鼎的嗎?”
“怎麼沒有?隻不過我們都喊采補。”
小廝悄悄指著亭子裡已經跟貴客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的狐狸精,問她,“你知道浮月公子的牌子,為什麼那麼貴嗎?”
“為什麼?”
浮月算是唐玉箋在畫舫上最喜歡的公子之一了,溫柔俊美。
“因為浮月公子便是天生爐鼎的好體質,所有人都想與他雙修呢。”小廝語出驚人。
妖怪沒有什麼羞恥心,這種話張嘴就來,但唐玉箋是當過人的。
她止住小廝的狂徒發言,麵紅耳赤。
浮月公子確實好看,可她荷包太扁,吃不了這細糠。
也做不到。
小廝又說,“或者你像前兩年離開的金梅精一樣,修煉成仙,這樣有天地靈氣養著你,自然不會散去了。”
唐玉箋不說話了。
因為她真的想修煉成仙,就像曾經點化她的那位謫仙一樣。
可再存不住妖氣,真身卷軸就會慢慢發黃變黯,恐怕撐不到她成仙那日就先死了。
回想著小廝的話,她難得思考著,不然先去找個爐鼎試試?
楓林苑門口不知發生了什麼,一群妖圍在一起,噤若寒蟬。
廊橋下有人喊她。
“小玉!”
唐玉箋轉過頭,淺淺的荷葉下,幾尾紅尾鯉魚蕩漾出水波。
其中一條青蛇甩尾而上,變成頭發濕漉漉的陰柔青年,一隻眼閉著,帶著淡淡青痕。
遠遠的朝她招手,“我在這裡。”
“璧奴?”唐玉箋走近,有些不解,“你怎麼遊到外麵的池子來了?”
青年垂下眼睫,“來等你。”
璧奴原本不是小廝。
璧是青蛇色,奴則有褻玩之意。
璧奴麵容生的陰柔秀美,他幼時上的船,從小精心調養,皮膚細膩滑潤,甚至比許多女妖都更柔媚,曾經也是舫裡的次等小倌,在南風館裡唱曲。
剛登台時,也名動一時。
隻是璧奴運氣不好,掛牌了不足一個月,某天一位天族的客人醉酒起了惡趣,想看他哭。
他哭不出來,貴客便命坐騎啄瞎了他一隻眼。
從此,璧奴失了容貌,也丟了膽子,淪落成了畫舫最末尾的妖,藏在這小小的池中。
璧奴自知命不好,光是活著已經費儘力氣。
不等唐玉箋走到跟前,他就伸手去捉她,著急地問,“昨日你去哪裡了?”
他還不敢摸她的手,隻能抓著她的手腕,掌心濕津津的,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心思。
可唐玉箋驚呼著向後躲,“太濕了!都是水!”
她是卷軸妖怪,紙糊的,不能見水。
會潮的。
璧奴藏起受傷的神色,冰涼滑膩的肌膚摩擦過衣物,抓住她的衣角。
“我這兩日沒見到你......”
將她扯到遠離長廊的蓮叢後,璧奴壓低聲音,“知不知道這兩日不在,畫舫上出了什麼事?”
唐玉箋,“發生什麼了?”
“那些是滄瀾氏族的護衛。”
滄瀾氏是西荒之地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據說祖先是上古神靈治水時協助平息水患的古老蛟龍,如今已成為盤踞一方的龐大妖族。
“他們來畫舫玩樂?”唐玉箋疑惑。
璧奴搖頭。
細問之下,才知道前幾日在楓林苑尋歡作樂的貴客,被剖了妖丹,慘死在紅楓公子的床榻上。
唐玉箋下意識摸向尚未愈合的手背。
顫聲問,“楓林苑,是天字房的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