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閆大人有何指教?”穆九歌坐定。
閆青雲抬起眸,望著她片刻,眸子裡無聲地流動著疲憊、無奈,和微不可見的難平,問:“要我給宮裡說一說,解了你的禁足嗎?”
“倒是沒所謂,”穆九歌指了指她的腳踝,“它還瘸著,遇著天冷就犯毛病,我也不愛走動。”
閆青雲眼前忽然出現七年前的狩獵場上,她一襲窄袖騎裝,策馬奔過校場,箭無虛發的模樣。
風華正茂。
令他短暫而痛苦地想起了他的年少也曾豪氣青春,英雄熱血,滿腔抱負。
他是閆氏嫡長子,生來就要擔負起整個閆家的榮辱興衰,二十一歲文定探花郎,筆墨裡揮斥方遒,激揚文字。但他最向往的卻是馳騁沙場,因此自小同堂妹跟著二叔習武。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他努力地想成為這樣的兒郎,讓天聖不必再受大宛的欺淩。
可十五年前那場世家內亂和寒門複起,終是澆滅了他一腔熱血。
二叔因貪墨軍餉,一脈儘被斬殺,堂妹入宮為妃躲過一劫。
雍巳帝勢要對世家趕儘殺絕的心思一日勝過一日,他背負著家族,隻求生,便已筋疲力竭。
世事無常,隻有他這個年紀的人,才能真正懂得這四個字的千斤分量。
他明白眼前這個與他有血緣,卻隻有眉梢一點痣隨他的年輕女子,對他不經意便透出的恨。
她就像他來時的路,可造化弄人,六年前他並不知她是他的女兒。
若知道,他又怎麼會想置她於死地,力促她去當那九死難回的質子。
蒼白的日光穿入窗欞,光束斜斜地橫亙在他與她之間,浮塵在光束裡無所遁形地亂飛,無端生出些寥落的空落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