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好頭發之後,蘇玉徽又讓碧煙從首飾匣子中拿出了兩朵白玉雕刻的玉蘭絹花點綴在一頭烏發之間,將齊額的流海梳了起來,露出了已經痊愈光潔的額頭。
這般一精心打扮,少了平日裡的嬌憨與懵懂,多了幾分高不可攀的風華與貴氣,倒是有了幾分她前世的風采。
蘇玉徽很滿意這般裝扮,更想知道到時候安敏看見她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想想,都有趣呢……
碧煙捧著蘇玉徽的厚重披風,一向不多話的她在蘇玉徽出門之前有些遲疑道:“小姐,聽說安良娣與二小姐關係交好,此次單獨請小姐過去必是不懷好意的,要不此次我們托病晚些過去請安吧。”
卻未曾想到蘇玉徽漫不經心道:“早見晚見左右都是要去見她的,托病不去,豈不是又給了她們拿捏我的把柄?”
安敏如今是太子良娣,而蘇家又與太子府走得近,她不可能避開安敏的,不如坦然麵對。
碧煙想再勸,未曾想到蘇玉徽驀地回頭盯著她笑道:“碧煙,你不想我去見安良娣?”
蘇玉徽的語氣輕淡,似是開玩笑的一樣,但是碧煙在蘇玉徽身邊已經不少時日了便知她是動怒的征兆,連忙道:“奴婢不敢……”
蘇玉徽“哦”了一聲看了她一眼,桃花眼帶著一種莫名的光芒,似是能看破一切的偽裝直擊人心底深處!
碧煙有些慌亂,所幸的是蘇玉徽輕笑了一聲,將小巧的鎏金銅爐攏在了袖子中慢慢踱步走了出去。
外麵不知何時開始下起雪了,此時臨近黃昏,天色漸漸的黯淡了下來,遠處的篝火與近處的宮燈明明滅滅,看起來不儘真切。
碧煙撐著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傘上繪著一朵素色的梨花,隔絕了飄雪,蘇玉徽踏在鬆軟的積雪上,思緒卻飄到了城破後的那一日……
許是她的怨念太深,殘餘的幾縷意識在此一直未散。
她知道城破後的那一日,昭國忽然下起了大雨,整整下了三天。
有人說,那是上天感於羨玉公主的大義,為其垂淚。
但是羨玉卻覺得,這雨是為了徐毅和那三百無辜而死的將士下的。
她並非在王室中長大,親情淡薄,更談不上什麼所謂的民族大義罷了。
隻是她時運不濟,回到王宮,偏偏趕上了亡國之際,成了替死的羔羊罷了。
三日後,雨後初晴,天空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琉璃色。
死寂的戰場上,來了一個人,一身黑袍,撐著一把七十二竹骨傘,傘身通體潔白沒有任何的裝飾,像是送葬用的一樣,就站在她屍骨的破碎的地方,許久許久……
直到,意識最後消散的時候,她依舊沒有到那個人的容貌,算是她前世唯一的憾事……
“小姐,到了。”碧煙輕聲提醒道。
見了蘇玉徽來了,外麵的侍女連忙進去通報。
簾子被打開,一股暖香迎麵而來,蘇玉徽嘴角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出賣同胞與國家換取錦衣玉食的安敏長公主,安享榮華富貴的同時,是否有過良心不安日夜難寐的時候?那被你害死的三百冤魂,是否夜夜入夢?
當看見這張一模一樣的麵容的時候,是否會恐懼,那些從地獄中爬出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