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肅離開不久之後,蘇玉徽便有微醺之感。
戲台上的花旦唱腔婉轉,《尋夢》的曲調似是在訴說著千年的情深,不知從何處飄來細碎的紫藤花給這樣暮春的下午平添了幾分旖旎的風流,她似是隨著那淒哀的曲調墜入一場悲歡離合的夢境。
宛若是回到了多少年前的南夷,她與陌華偷偷溜到了南夷某個部落的王府玩,那部落的首領不知從哪裡擄來了一個戲班,唱的正是《牡丹亭》。
那時戲台上花旦回旋的水袖,弱柳扶風的腰肢,以及婉轉的唱腔在年少的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戲台上,她正唱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月宮宮主在南夷人的心中都是接近神明的存在,拜在月宮的弟子雖然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師傅的境界,但都以能侍奉其為榮,在那些百姓們的心間都有著崇高的地位。
像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似乎生來就有了無儘的榮耀和光芒,但唯獨缺的就是七情六欲。
似乎術門中人都這般的,沒有七情六欲才能心無旁騖的修煉。
就連幾近天人的師傅,可以教會他們武功、蠱術甚至是琴棋書畫,卻教不會他們何為情愛。
所以,月宮的弟子大多寡情者居多。
當第一次看到那“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癡纏愛戀,是在她不明“情”為何物的年紀,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後來,她在話本上看到一句“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她不禁在想,戲台之下世間真的會有這樣誠摯的情感嗎?
又是多少年後,記憶中戲台上花旦粉墨濃妝的扮相她已經記不清了,那哀婉的唱腔也漸漸模糊。但在那死寂的戰場上,看見那個人孤寂的身影,那一種久違的震撼與悸動重新浮現在她的心頭。
很久之後她都在想,是否是因為那人的感情太過於熾烈,執念太深,所以她那本該生死魂滅的意識依舊盤旋在戰場周圍,整整三天之後才消散呢?
眼見著眼前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耳邊是戲子“咿咿呀呀”和著絲竹的唱腔,她思緒越來越迷糊,直到手中的酒杯跌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喚回了她一絲理智。
這一種飄忽的感覺她並不陌生,當下覺得不好,下意識的喚了聲薔薇,誰知她早與周蘅蕪不知去了何處。
蘇玉徽低咒了一聲,怕繼續留在這裡自己也不知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東西,焦急的同周杜若道:“我……喝的有點多,讓綠娥帶我下去休息。”
此時周杜若正怒視蔣青風的多事,未曾想到蘇玉徽竟飲了幾杯果酒就有些微醺。
今日她畢竟是小壽星不好離開,便囑咐了綠娥扶她下去休息。
此時蘇玉徽的腳步已經有些飄忽了,見那滿園春色,青石子鋪成的蜿蜒小道邊上晚開的碧桃花正豔。
一下子恍惚以為自己是在昭國王宮,仿佛看見一樹繁花下母妃躺在竹榻上拿著扇子小憩;穿過垂花門,她恍惚以為自己穿梭在月宮,急切的迎接出關的師傅。
種種錯覺在她眼前浮現,像是喝多了酒又似是中了迷魂的陣法,這種感覺她已然不陌生,分明是服用了赤膽花後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