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鄢月的聲音,穆珩青的心,這才有些許安定。
“不知道,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你還是像我。”
“再過三個月不就知道了?”
三個月?穆珩青心下一痛,親親娘子,我怕是等不到了……
堅持了幾天,穆珩青終是撐不住了。可藍城眼多口雜,此等大事不能走漏一點風聲。所以秦泰和墨錦暗地裡安排了人,將穆珩青送走。
天微微亮。穆珩青坐在床邊,望著鄢月那安靜的睡顏,隻覺怎麼看都看不夠。
“親親娘子,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下輩子,一定要記得我。”
穆珩青俯身,緊緊抱著鄢月,淚水滑落。他好想時間就此停留在這一刻,好想永遠這麼抱著鄢月。
“親親娘子,親親娘子……”
馬車悠悠駛出藍城,隨著那方天地逐漸消失於視線中,穆珩青的心,也徹底死了,仿佛感覺不到它的跳動。
煙霞山風景依舊,但故人的心境,卻早已變了。
穆珩青虛弱的靠在門檻上,望著對麵的山頭,靜默不語。落日的餘輝照在他那日漸枯敗的臉上,襯得那雙眼,更加晦澀無光,讓人看著,隻覺心疼。
“皇上,您在這兒已經呆了很久了,進去休息會兒吧。”
“很久嗎?”穆珩青淡淡一笑,“朕都不知還能苟延殘喘幾天,此時不多看看,就沒機會了。”
“皇上……”司徒霜嗚咽著,轉身抹去那湧出的淚。
“霜兒姑娘,你知道對麵曾經住過什麼人嗎?”
司徒霜望了望,搖頭。
“朕曾經,在那兒住過。那兒可以看到這座山莊,當時,她便住在這裡。朕在那邊,陪了她十多年,雖然,她並不知情。想不到,這輩子,朕又回來了,還要在此處長眠。也罷,隻要她這輩子過得好,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皇上如此,她哪裡能過得好?雖說有墨錦公子在那,可說不定過兩天她就發現端倪了。”
“朕跟她之間發生的事,都讓墨錦記下了,她不會察覺的。”
“她若察覺不了,就不值得皇上如此費心。”
“霜兒姑娘!”穆珩青瞬間冷了臉,“這是朕的決定,與她無關,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否則,你就走吧,朕不需要你在這兒照顧。”
“我……”司徒霜咬唇,“我不說就是了。”
突然,穆珩青覺得心口驟然一痛,隨之,越來越劇烈。
司徒霜察覺到不對勁,忙問:“皇上,您怎麼了?又開始痛了嗎?”
“嗯。”穆珩青緊緊抓著胸口,冷汗淋淋,“好痛!快、快拿木棍來!”
司徒霜慌忙點頭,將一根滿是牙印的棍子拿來。
穆珩青張嘴咬住,疼得青筋暴起,十指緊緊扣著身前的欄杆,隻聽得刺耳的聲音響起,那欄杆上,竟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皇上……”司徒霜在旁邊看著,心疼不已,卻無能為力。
“噗——”一口血噴出,穆珩青踉蹌了幾步,疼得渾身顫抖不停:“好、好難受,朕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穆珩青瘋狂的喊著,隨手抓起剛才的棍子,朝自己心口刺去。
“皇上!”司徒霜大驚失色。
尖端,在離穆珩青心口半寸處,猛然停下。
“親親娘子……”穆珩青似想到什麼,“朕不能就這麼死了,親親娘子還未生產,朕怎麼能走得安心?對,不能死,再痛也不能死!”
此後,穆珩青便一直咬牙挺著,直到,再也挺不下去。
彼時,烏雲遮月,夜空如墨,山間清涼如水,偶爾幾聲蟲鳴鳥叫,眨眼間便淹沒在幽深的林木中,留下一片寂靜。
山莊某處,隱約可見一抹昏暗的燭光,在墨黑的山中,顯得有些清冷。
此刻,幾道身影站在床邊,神色哀切,屋內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悲傷。
穆珩青躺在床上,早已消瘦成皮包骨,臉色枯黃,眼眶凹陷,嘴唇泛黑,破皮發爛,嘴角隱約有血漬,哪裡還看得出半分從前的影子?哪裡還認得出眼前的他是那個俊美得如妖孽般的男子?
平放在身側的雙手,乾枯如樹枝,十個指頭潰爛流水,有幾個竟沒了指甲,可以想見,這段時間他到底經受了多少痛苦。
“終究是堅持不到……他日,皇貴妃誕下孩子,記得、記得到朕墳前告知……”
“皇上……”司徒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雙眼早已紅腫。
“別哭了,朕如此,還是、死了好。”穆珩青虛弱的笑了笑,眼神逐漸渙散。
親親娘子,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在天上保佑你和孩子的。我等你,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