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嘶啞的嗓音透著憤怒。
沈律從容鎮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問。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聽您的。
“您以為,不讓我接觸顧迦洛是為了我好。
“但您捫心自問,您是為我想的多一些,還是為了報仇想的多一些?”
沈母沒力氣多說,隻瞪著他。
可見她並不讚同他這話。
沈律當著她的麵,卷起自己的袖子。
然後便露出胳膊上那些傷痕來。
沈母臉色驚愕,不可置信地注視著他的胳膊。
而他甚是平靜。
這些傷痕,他以前從來不敢讓她看見,就怕她會擔心他。
但這個時候,他更想做一回任性的孩子,一個渴望得到母親理解和關心的孩子。
“母親……這裡的每一道傷痕,都是在我極度痛苦的情況下劃的。
“幾乎每次都在生死線上徘徊。
“您覺得我那三年裡過得開心嗎?並不。
“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您從來不知道。
“正如您從來不知,我當年在顧家是如何艱難度日的。
“您也不知道,您隱瞞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讓一個孩子失去父親之後,又接連遭遇喪母之痛,是一種什麼感受!
“我這三十多年,真正快樂的時光少之又少。
“我有時甚至活得如同一個複仇機器……”
說到此處,沈律還壓抑著那激動的情緒。
他眼眶微紅,強行扯出一絲微笑,看著淒涼又哀傷。
“當然,我不怨您。
“畢竟您那時也很痛苦。
“可是母親,我當年也隻是一個孩子啊!
“都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它就像一座大山,時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那時的我隻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希望自己越來越強,能夠為父母報仇……
“上次我已經跟您說過,宛嫆夫人她不可原諒,但也並非真正殺害父親的凶手。
“三年前墜海的事情,顧迦洛固然有錯,但她隻是錯在沒有跟我溝通好,自以為是為我好。我同樣有錯,您不該把責任都推到她一個人的身上,畢竟我和她才是這場恩怨當中,最無辜的。
“如今,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希望您接下來的日子能夠輕輕鬆鬆地活著,一切仇怨交給我來處理。”
聽到這兒,沈母眼皮微澀。
沈律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胳膊上,一臉悵惘道。
“您是不是覺得,隻要我不和顧迦洛在一起,我的後半生就能平安喜樂?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並不是。
“還是您覺得,我隻有答應您的要求,才配做您的兒子?”
沈律說完,又慢條斯理地放下袖子。
沈母卻完全怔住。
沈律站起身,溫聲道。
“您剛恢複,應該多休息。
“我不打擾您,等您考慮清楚了,再告訴我您的決定。”
他走後,沈母也陷入了沉思。
剛才兒子所說的那些話,重重地捶打著她的心臟。
病房外。
沈律看到了李頌恩,心緒甚平靜。
後者麵露憂色,卻還是沉穩有度地安慰他。
“伯母這邊我會親自陪著的。你放心去公司吧。”
沈律簡單“嗯”了一聲,沒提彆的,也沒像以前那樣感謝她。
看他走遠,李頌恩心裡不太寧靜。
她是演員,為了提高演技,平時會研究一些微表情。
剛才沈律那反應,乍一看沒什麼,卻有她鮮少看到的涼薄。
難道他察覺到什麼了嗎?
還是伯母剛才多嘴跟他說了什麼?
一時間,李頌恩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