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葉淩凡安撫好懷中的顧蓮蕪,扶起鳳眠,看著風無意那樣輕靈的身影將那看起來分量頗為不輕的何家熊少爺拎起來,心中一陣抽搐。
想當年,葉淩凡第一次見風無意時,那女子也是這般彪悍提起一頭野豬,麵無表情的剖殺,熟練地架火,烤肉。
因為他偷吃,還被這丫頭吊打了一頓……唔……往事不堪回首……
隻見坐在地上的鳳眠突然抬頭輕聲道:“還請送去天香樓!”
風無意一愣,隨即點點頭,輕靈矯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葉淩凡輕聲道:“好了,回去吧。”
顧蓮蕪悶著臉不說話,卻頭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世界,似乎從來不是一番平和,她生命裡前十三年的臆想,似乎都太過美好了。
鳳眠也是沉默了下來,雖然仍然脫力,卻感受到風無意剛剛輸給自己的一股勁氣,幫助自己暫時穩住了那股霸道的元力,他知道,自己可以學武了。
讀書習武,才能保護顧蓮蕪。這是十五歲的鳳眠,腦海中最深的執念。
天香樓裡,風無意看著暈在天香樓花魁床榻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狗熊少爺,冰山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是夜,天香樓頭牌楚盈袖喝得醉醺醺,被淮州刺史大人摟著,回到自己閨房。
卻見二人一番糾纏,正準備往床榻上滾去,突覺身下一物什蠕動著想要起來,頓時嚇得一個尖叫,楚盈袖腳下一軟,直接連那位隨之進門的刺史大人一起癱在了地上。
那刺史大著膽子顫巍巍點了燈,一看床上一張腫的跟豬臉一樣的人,頓時氣得胡子直抖,直言:“哪裡來的鼠輩,竟然敢嚇唬本官!”
那何家的少爺,再一次被轟出了天香樓。
“什麼東西,也不瞧瞧這是哪裡?小叫花子!滾開!”樓裡小廝正幾個一起,將剛剛醒來,一臉懵逼的何少爺踹下了二樓雅間的樓梯。
何熊隻覺渾身劇痛,快要散架一般,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迷糊間,他睜開腫得快成一條縫的老鼠眼,看見自己家父親正摟著一個清倌正準備上下其手,何熊頓時眼睛一亮,也顧不得什麼場合,直直撲在何師爺腳下。
何師爺正準備芙蓉帳暖,趁著今兒朝廷刺史調令剛到,先顧淮良一步作陪,妄圖搞好關係。
那陳刺史已經先一步抱著花魁姑娘上了樓,自己也正準備好好在這銷金窩裡爽一把時,卻看見一個臟汙地不似人樣的泥球直接撲過來。
“爹!”何熊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抱住何師爺的大腿,嘴角紅腫,臉上掛著道血痕,吱吱嗚嗚地哭喪著。
何師爺被嚇了一跳,半晌,終於從那滿是泥汙的衣衫上,看出了這是自家兒子常穿的墨綠鑲鎏金邊的袍子。
“……熊兒?”何師爺翻過那人腫得不堪入目的豬臉,終於認清了這就是自家的倒黴兒子。
“嗚嗚……爹……你可要為我做主……”何熊哭喪著抱住何師爺的大腿,完全不顧滿樓突然變得極其詭異的氣氛。
何師爺心疼之心頓起,剛想出聲安慰,乍然聽得耳邊低聲的竊竊私語,一時間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哎呦,父子倆一起來逛窯子……該不是……”——這是想法猥瑣的。
“我的天,這何家小少爺竟然闖了楚盈袖姑娘的閨房,小小年紀好膽量啊……”——這是看到二樓雅間那一幕的。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這是純粹來看戲的。
…………
何師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極其難看。
卻見那位八字胡子的刺史大人,在二樓欄杆上,將那哭訴的一幕儘收眼底。
“何師爺教子有方啊,小少爺小小年紀,初生牛犢,好膽量啊。”陳刺史施施然下樓,不陰不陽地看著這“父子團聚”的一幕。
“額……刺史大人……下官……”何師爺頓時頭上冷汗直冒,“小兒自幼不懂事,讓大人見笑了……”
本來想套近乎拍馬屁,卻讓上司撞見了這家醜一幕,何師爺的臉在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裡,臉色千變萬化到令人發指。
原本還一臉欣喜,準備享受美人兒恩的何師爺,這下子可真是啞巴啃黃連,苦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應該好好呆在家或者在酒樓吃喝的兒子,會出現在淮安這數一數二的銷金窩裡,他更加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兒子,會好死不死地睡在頭牌姑娘的房裡,還和陳大人撞了個正著!
“爹,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那混蛋居然這麼對我,我一定要將那該死的小娘們弄到手!以泄心頭之恨!”
何熊此刻可不知道這尷尬一幕,他腦子裡想著的,全都是顧蓮蕪的鄙夷神色.,身上傷口疼得他發昏,腦袋不知被踢了幾腳,昏昏沉沉之下,抓住何師爺就開始哭訴。
然而,旁人可不知道他口中的“混蛋”和“小娘們”是誰,反而齊齊將目光投向了那強忍怒氣的陳大人,與追下樓來不斷安撫著陳大人的楚盈袖姑娘。
隻見陳大人八字胡一抖,差點被氣歪了鼻子!
眾人更是嘩然,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何師爺此時再也不能坐視不理,要是再讓自家這蠢貨兒子說下去,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混賬話,到時候,他這小小的師爺椅,都不知道能不能坐!
“混賬東西!我真是管你管得太寬了,竟讓你在這種地方胡鬨!”何師爺一低頭,一腳將何熊踹開,又拖起來,重重一巴掌落在何熊臉上,那本就被風無意的鞭子傷了的臉,剛凝住的血痕,更是又向外滲出鮮血來。
可憐的何熊何少爺,因為自己的一個愚蠢舉動,挨了今晚的第三次打!
陳刺史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更厲害,心道: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本來,下午的接風宴上,陳刺史還對一臉正直不卑不亢的顧淮良心生不喜,他來之前就知道,這顧淮良這幾年推行與上書的許多新政策,讓本就難做的官府隻會更加沒有油水可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