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揚剛剛,擺明了是想挑撥沈宜安和楚和靖的關係,好在經曆了這麼多,沈宜安倒也不算是虛長了年紀,沒有被一個小孩子玩弄於股掌之中。
其實楚和靖眼看就要不久於人世了,楚揚當真也不必這樣急切。
楚和靖想讓沈宜安早一點帶楚希安離開。
其實吃了皇甫奉的藥他感覺好一點以後,並非是完全沒有幻想的,他也曾想過,如果再給他一段歲月,他也還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是自己的身子油儘燈枯之時,是有感覺的,他能感知到自己的靈魂和肉體正在緩緩分開。
他不希望讓楚希安看到自己那一天,更不希望叫沈宜安看到那一天。
他如此衰敗之時見到沈宜安已經是心頭十分難受,他希望自己在沈宜安心裡,永遠都是她十歲時候喜歡上的,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但是時光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他折磨了沈宜安那許多歲月,注定要用後來的愧疚和這短暫的生命來償還。
沈宜安沒有拒絕,對於楚希安而言,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去世,並不是一件好事。
楚希安大約心裡是有點難受的,他自幼就和楚和靖分開,但是因為沒有母親,所以他對楚和靖還是有眷戀的,如今陡然分開,楚和靖的身子還一直不好,他肯定是要擔心的。
但是他一向聽話,對於沈宜安和楚和靖作出的決定,他也不會反駁。
沈宜安帶著楚希安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了。
春風拂麵萬物歸春,整個大地都呈現出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所有在去年冬天消失的東西,都在慢慢回來。
楚希安的東西並不多,他自己隻收拾了兩個小小的包裹,倒是影一又多給他裝了許多東西,影一當時似乎是有許多話想要和楚希安說,可是他的手放在楚希安的肩膀上,卻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世子,一路上要小心。”影一糾結半晌,也隻囑咐了這麼一句。
“嗯嗯,”楚希安點頭,站在台階下麵仰頭看著影一,“你要好好照顧父王,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陽光投射下來,楚希安的眸子顯得格外乾淨澄澈,那一瞬間,被他注視著的影一驟然心口一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匆匆彆過頭去,不敢讓楚希安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眶,隻道:“世子,小心,我先回去了。”
在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之前,影一匆匆進了門。
楚希安又在外頭待了好一會兒,方才離開。
沉悶的大殿裡頭充滿了衰敗的氣息,死亡仿佛就抵在喉嚨口,隨時都有可能闖入鼻腔,攫取人的心臟。
影一的後背抵著門,沉默良久。
楚和靖於黯淡的大殿裡咳嗽了兩聲,從窗口透過來的幾縷陽光照射,灰塵緩緩打著轉,原本陰冷的大殿此刻顯得越發陰冷。
“希安走了?”
“嗯。”那一刻,影一仿佛聽到殿中自己的回聲。
楚和靖的歎息聲和這回聲攪和在一起,纏繞於梁上,良久沒有散去。
還是方伯跟在楚希安身邊伺候,他是跟著楚希安多年的人了,雖然年紀大了點手腳也不利索,但做事的人北燕有的是,楚希安身邊還是需要一個貼心的人才行。
方伯和楚希安到城門口的時候,沈宜安和燕嬰已經在那裡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