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了家。
喬川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看見我端著溫水走過來,他的表情有一絲拘謹。
一瞬間,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衝我溫和的笑。
我緊挨著他坐了下來,側著臉,一直看他,看他的凹進去的臉頰,看他蒼白的皮膚。
我忍不住伸手要去摸。
他卻下意識的做出防備的姿勢,往後躲開。
我堪堪的停住手。
他慢慢的鬆弛下來,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伸出手臂主動抱住了我,“阿茫,不要這麼近距離的看著我。”
“為什麼?我想看你。”我緊緊的回抱著他。
“我不好看。”
“好看,我覺得阿喬最好看。”
我的手指熨帖著他的後背。
我摸到他的蝴蝶骨,山脊一般脊梁骨,他真的很瘦,很瘦,瘦的好像隻剩下骨頭。
我用力的嗅著他身上的氣息,輕柔的問他,“乾嘛想要逃跑,一個人要去哪裡?”
“也沒……還沒想好去哪裡。”喬川頓了頓回我。
“笨蛋,還要想去哪裡嗎?”我輕輕的捶了一下他的後背,故作埋怨道,“我就在家裡等著你,你竟然還要猶豫去哪裡。”
“阿茫,我是個廢人了。”
“傷了一條腿就成廢人了?那社會上還有那麼多好手好腳的人卻儘乾一些缺德事,那些人才是廢人呢。”我激動的說道。
喬川垂下眼瞼。
我伸手摸著他的臉,正對著,盯著他琥珀色的雙眸,“那個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喬川去哪裡了?是死在監獄裡嗎?那麼,該受傷的是我,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阿茫。”喬川抬眼,眼裡是潮水般濕潤的悲傷,“不止是腿,我的身體已經垮了,我可能活不了幾年。我沒有自信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我有自信啊。”
他勾起淺淺的悲憫的笑,“阿茫,我好像又讓你重蹈覆轍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
他說的是雲廷。
我搖頭,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裡,讓他感受著我的力量,“是,為了不重蹈覆轍,你得陪在我身邊。知道嗎?不管多久,一直在我身邊。”
我想起《霸王彆姬》中張國榮的那句台詞,“說好的一輩子,差一年,差一個月,差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我們錯過好多時光了。
餘生就這樣過吧。
嗯?
不要猶豫,不要顧忌。
我都沒有顧忌了,阿喬,你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
已經大半年了,喬川始終不肯告訴我,他在監獄裡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好再逼問。
索性,我和喬川現在是徹底定下來了。我又去了診所上班,他也去了一家畫廊上班。
說實在了,依照喬川的繪畫水平,哪怕是自己開畫展都沒有問題的。
但,他現在有了案底,這些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有時候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如果不是我,喬川哪裡是現在這副模樣。他應該站在世界之巔,俯瞰眾生。
是我把他拉下聖壇,讓變成了一個有了案底的凡人。
真是罪過。
喬川也看穿了我的想法,總是笑眯眯的跟說我,“阿茫,你不嫌棄我,我真的好高興。我會好好的養身體,爭取死在你後麵。不留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傻瓜,
我哪裡會嫌棄他。
我還怕他嫌棄我呢。
我總是拍拍他的肩膀,“嗯嗯,你的宋姐姐不會嫌棄你的,所以,你要乖乖的在我身邊,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