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七手八腳地去抬她的身體,搶蛋的時候女人忽然驚醒,體內似乎爆發出一種驚人的力量,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不要搶我的孩子!”
這是一個母親保護孩子的本能,可她的體力已經完全透支,隻是喊了一聲,身子就疼痛地抽搐幾下,重重地倒在雪地裡,麵如死灰,整張臉似要扭曲變形。
艾喲喲幾個時辰後就醒來,但她自己並不知道,以為過了許多天,因為她的眼全盲了。
她神智稍清,黑暗中隻覺得小腹像被掏空。
一時間悲從心中來,孩子!孩子沒了!
她想要叫喊,口中的布條堵得緊緊,隻能喏喏地發了幾聲:“唔……嗯……”不成字句的含糊。
粗粗的絨繩反剪住胳膊,從肩頭一直繞了七八圈,雙腿也被捆纏,她整個人都不能動彈,呼吸間有乾淨衣裳發出的清香,傷口也不是太痛,好像被上了藥。
她很快就判斷出,這裡絕不是皇宮。
這些追兵為什麼不把她帶回皇宮,難道又是誅殺禍水?
可為什麼對囚犯還如此仁慈給她換了乾淨的衣裳?
一切都摸不到頭緒,她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空間考慮這些,最最擔心的莫過於孩子。
艾喲喲像蠶蛹一般蠕動,使勁往床邊挪,噗通一聲整個人滾了下來,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
簾子唰地一動,從掀出的極大風聲,就可以聽出此人心急如焚。
誰?是要殺她的嗎?
那人呼吸徒重,重重地呼吸了好久,像是望著她許久,才傳出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喲喲!”
時間一瞬間停住,明明是一片黑暗,為何她看到了妖嬈的月色,嗅間了婉婉的花香。
艾喲喲一時間竟忘記了動作,隻有一顆極大的淚珠從眼角嗒地隕落。
待繩索解開,口中的布條取出,他泛著墨香的手指覆上她的眉心,無比輕柔地道了聲:“吾舞哥哥,來了。”
“吾舞哥哥!哥哥!嗚嗚——”艾喲喲張開雙臂撲了過去,麵頰的淚珠瞬時帶出更多的眼淚,如泉湧出的全是酸楚,思念。
十八年了,十八年了啊。
她終於再一次喚著他“吾舞哥哥”。
那一聲聲“吾舞哥哥”字字句句,纏纏繞繞到心尖去,雪陌舞心下一酸,將她抱入懷中,那種姿勢就像把她整個人包起來似地。
“喲喲,我想你。”
“喲喲也想哥哥。”
雪陌舞酸楚地捧起她淚痕楚楚的麵頰,卻發現那銀白的眼眸像蒙了一層灰,空洞得嚇人。
手指緩緩伸向她眼前,晃了晃,那眼珠卻不見轉動。
“喲喲,你的眼睛?”
提到眼盲,心中的痛澀洶湧而來,她抱著雪陌舞泣不成聲:“哇嗚——我看不見了!舞哥哥,我瞎了,我看不見了,孩子也沒了……”
此時恰巧鳳靳羽掀開帳簾,目光落處,兩個白衣的人緊緊相擁,場麵煞是感人。
他差點忘了,陌舞曾是她的初戀,她的記憶已經恢複了。
想到這裡,鳳靳羽的眼睛莫名一陣乾痛,下意識地將視線調轉到一旁時,眸中乍起的波瀾又恢複平靜。
“幼!”一個字輕柔淒楚,帶著最柔軟的眷戀。
熟悉地氣息,熟悉的呼喚,那樣魂牽夢繞的溫柔,飛越世間的離愁,帶著安心的力量。
艾喲喲呆了幾秒,急切向那個聲音伸出手,語氣低低地哽咽:“爹爹,爹爹,你在哪裡?”
鳳靳羽將那隻在空中慌亂尋找的小手牽入手心,輕輕一扯帶入懷中,深深擁緊,心疼地道:“爹爹來晚了,爹爹來接幼了。”
她昂起小臉,麵頰還掛著大大的淚珠,嗅得到他的氣息,卻看不到他的容顏。
她隻能顫抖地摸索著他的臉,他也摸著她的臉,待到微涼的手掌擦去她的淚痕,眼淚終於不爭氣地再次奪眶而出。
他擁得那樣緊,那樣緊,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擁得她幾乎要窒息,卻也痛著幸福。
這是命定的眷戀,今生舍不掉的溫暖,窮儘一生彼此追隨的相依相伴。
她扁著小嘴埋在他懷裡哭:“嗚嗚……爹爹,孩子,我們的孩子,被人搶走了,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孩子……”鳳靳羽苦楚地垂下眼睫,“還會有的。”
艾喲喲一愣,顫抖的雙唇迸出疑問,“孩子,怎麼了?”
“這是敵軍的大營,不知道他們為何將你追回來又不帶入皇宮。爹爹和陌舞放了**煙,現在人都昏迷了。必須趕緊走。”鳳靳羽急道。
“孩子呢?我們的孩子……”
“孩子……爹爹已經搶回來。不過……找到的蛋爹爹用法力孵出來,蛋裡麵是空的,沒有孩子。”
她不可置信地抓著他的衣襟搖晃:“為什麼?怎麼會沒有?我有胎動的!”
“幼,事已至此……”
“不,你一定是弄錯了。”她頭發搖散,就那麼沒方向地摸索著要去找孩子,“我……我自己去找!”
“幼!彆難過。”鳳靳羽心疼地抱住妻子安撫,咬牙切齒地顫聲道,“蛋是空的。北辰染根本就不是用法力為你護住孩子,而是很早就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所以你經曆這麼多才會看起來孩子沒事。那是迷惑你讓你感動的假象!其實孩子沒生下來之前就被北辰染殺死了。”
一旁的雪陌舞也不可置信地愣了愣。
“不……不可能!”晴天霹靂,艾喲喲後退幾步站不住,仰麵跌了過去,幸好被雪陌舞扶住。
“我早說了北辰染不是個好人,你偏不信。他根本就不愛你,還用謊稱護住孩子讓你欠他人情。”鳳靳羽說到此話,眸中燃燒著怒火。
此時營帳外響起一陣疾呼,有人大喊捉此刻,有人大喊聖上萬歲。
北辰染來了?艾喲喲一驚。
此時帳中衝入敵軍:“一個也彆想逃!”
刀光劍影,雪陌舞抱著艾喲喲,鳳靳羽打前陣,將雪陌舞一推:“你帶她先走!”
“羽,你一個人……”雪陌舞不忍鳳靳羽一人留在這裡獨自抗敵,伸手去拉,不小心扯到他的衣擺,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背後的袋子裡露出來一半。
那是……
雪陌舞的臉色詫然一白,忽然腰側一涼,痛哼一聲“唔——”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數不清是驚恐,還是心痛,望著鳳靳羽,似乎想要說什麼。
“舞,怎麼了?我聽到你剛才唔了一聲,是受傷了嗎?”艾喲喲側著耳朵,慌忙詢問。
“陌舞,對不起,謝謝你。”鳳靳羽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波動,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楚。
望著那個被他視為唯一知己的男人,看著懷裡眼盲不知所措的女人,雪陌舞長長歎了口氣,笑了:“羽,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真的。”
艾喲喲沒有看到,那一頭雪白長發的男人,那一抹笑,是多麼淒苦。
“北辰染來了,他用的弓射出的不是箭,是匕首,太危險了,快帶她走。”鳳靳羽大喝一聲。
不由艾喲喲對鳳靳羽依依不舍,雪陌舞護著喲喲奔走,廝殺聲不絕於耳,回頭望了男人一眼,隻是一回頭,心頭竟像裂開一般,牽出一種深切的痛。
短短的回眸,像是穿透一個世界,他輕聲對鳳靳羽說了句:“珍重。”
飛身上馬,護著女人,衝破突圍,疾馳而去。
她什麼也看不到,能夠感覺他在馬上揮舞長劍,畫出一道道符咒抵擋追兵的進攻,她也不敢多問怕他分神,隻是問了句:“是染染追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