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大笑久久不息,鳳靳羽耳朵一動:“誰?”
樹影斑駁,黑漆漆的樹林裡空無一人,不過是一個幻覺,他卻起了一身冷汗。
鳳靳羽回到寢宮,艾喲喲已經睡了,一個人躺在龍鳳榻上,背對著他,睡得很沉,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靜靜地走過去,為她脫了鞋襪,她的腳心冷汗涔涔,握在手心,那種冰涼能穿進骨頭裡去。
他擁著她,麵頰埋在她的發間,她銀色的卷發有一種白蓮的清新香氣,嗅著的時候,整個人都能安靜下來,他笑著輕輕一吻……
“你為什麼要殺了雪陌舞!”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殺他引你去殺北辰染,是為了讓北辰染中毒。他中毒了法力大減,我就可以輕而易舉贏了他。最重要的是,殺掉雪陌舞會讓你心痛。”
“你為什麼這麼做!我是那麼愛你。”
“愛我?嗬嗬,我可不會愛上仇人的女兒。我從沒愛過你,我恨你,恨你們全家人。我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心痛。我養你,寵你,就是為了讓你愛上我,讓你欠我的情,讓你拒絕你哥哥。這樣他就會痛不欲生。而你不也愛他?你做夢也沒想到,讓你徘徊,讓你不能放手愛他的人,會是利用你的吧?那時候你會痛,你痛他也痛。其實他死不死都無所謂,看著你們兩個互相折磨,痛不欲生不比死更讓你們難過嗎!我是在耍你,你們都被我耍了!我苦苦隱忍,就是等著這一天。”
“孩子,我們的孩子,也是你殺的?”她眼中的淚水急速落下,“那是你的親骨肉……”
“我都不愛你,還要孩子做什麼。生下來也是個孽種!你——我們全族的罪人,還不配給我生孩子。你!不!配!”
她整張臉都哭得扭曲變形,不住地撕扯他的衣袖:“鳳靳羽,我恨你,我恨你!”
“你不是愛我嗎?這麼快就恨我了?怎麼,你還想回到雪陌舞身邊?他早死了。就算他活著,也不會要你。北辰染?哈,他早被你這個親妹妹傷到無力反抗咯。你這種人,生下來就帶著罪。賤人!”
“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我和哥哥有什麼錯,我們從沒傷害過你。”
“你爹犯的罪就要你來償!不過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活著,活在我身邊被痛苦淩遲,我要讓你老爹在陰間都不得安生,讓他看著,他的親生兒女如何自相殘殺,讓他看見他的寶貝女兒,已經被我玩爛了。”
她感覺天崩地裂,全身的血液都要一瞬間乾涸,就那麼死死地瞪著他。
“嗬嗬,你傻的時候是我照顧你,我養了你七年,你不該為我服務嗎?女皇殿下?您的款待真是盛情啊!我可是你的恩人,你舍得殺我嗎?彆傻了,你愛我呢!”他曖昧地咬住她的唇,邪惡的氣息就像個魔鬼。
“愛情……真的……好殘忍……”她大笑著踉踉蹌蹌地朝外走,回頭忘了他一眼。
鳳靳羽一瞬間驚呆了,她的發絲汩汩地冒出血,眼睛裡,嘴巴裡,耳朵裡,渾身都滲著血,原本水晶般的小人兒就像在血泊裡滾過。
“幼!”鳳靳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
“爹爹?”她溫暖地手掌撫住他的額頭,手心也被那冷汗濡濕。
“幼!”他徒然撐開眼,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指,抱著她的力度似要將她揉碎一般,“幼,對不起,爹爹錯了,爹爹愛你,爹爹是愛你的。這輩子隻愛你一個。那個女人,爹爹已經殺了。以後再也不會了。爹爹不會碰任何人。”
“爹爹,你又做噩夢了嗎?每次醒來都對我說愛我。”她垂下眸,麵頰紅雲飛滿。
寂靜的夜裡,他心跳的聲音愈發急促,這樣的急促,似乎不知什麼時候就像弦哢嚓一聲繃斷了,他將擁著她的雙臂緊緊地收起來,似怕她消失一般,臉埋入她胸前,聲音沙啞:“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爹爹。”她捧起他的臉,親吻他顫抖的唇,“我也愛你。”
“你隻愛我嗎?隻愛我,隻愛我好不好?”他忽然像孩子一樣抽泣起來。
“怎麼了?怎麼忽然說這種話,我當然隻愛你。”
“那北辰染呢?你愛他嗎?”
“愧疚和同情,不能稱之為愛。”她的聲音平靜如水。
“如果我和北辰染同時落水,都要死了,你會救哪一個?”
艾喲喲嫵媚一笑,嬌聲道:“當然是救你。”
“你真是狠心!”他終於安心地呼出一口長氣,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和你同是蛇,蛇本就冷血。我會與你同樣殘忍。”
她一直在笑,笑得很詭異。鳳靳羽卻覺得一股冷意直竄心房,啪地一聲將整個心臟都凍結住,定定地注視著她的眸,卻好似看到一片冰海,除了冷,瞧不出任何情緒。
他擦了擦掌心的冷汗,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扯飛了她的兜兒,冰雪般的吻在她肌膚上席卷,喃喃地說:“幼,咱們再生個孩子吧!”
第二天除了甜兒死了,並未發生什麼,他比以往更寵她,愛她,夜夜抱著她睡,一切都平靜得不正常,倒是兩個人做惡夢的次數越來越多。
冰雪初融,春寒料峭,皇城宛若裝在大大的水晶盆裡,玲瓏剔透。禦花園,紅檀木桌上擺著精致的點心。
“幼,冷嗎?”他脫下自己的狐裘大氅,為她披上,厚厚毛領圍著她的臉,絨毛在微風中輕浮,就像嬰兒般撫摸著她的臉,可那露出來的半張小臉,卻不見什麼血色。
“不冷。爹爹穿。”她想將大氅取下,遞過去的時候,被炫目的雪光刺得微微眯起眼。
“爹爹不冷。”鳳靳羽用手替她擋了一下刺眼的光線,溫和道,“有你共賞春光便好。”
幾個侍衛匆忙地來來回回,最後拖來一個血紅的物體,距離很遠,遠遠望去就像花園裡來回移動的幾個小圓點。
她隔得很遠,卻能一眼認出,那不是物體,而是一個人,是北辰染。
心驀然狠狠擰了一下,她卻隻是淡淡瞥了一眼,將目光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