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初下,蒼白的懸崖如同金磚一般閃閃發光。枯黃落葉脫枝落下,淒涼的秋風時散時聚,讓它們一直翻飛於陡峭的崖壁間,崖壁偶爾掉落幾顆沙塵,在幽深的峭壁底下沒有丁點回應。
懸崖之上,白衣少年似乎聽見黃葉盤旋在無處漂泊的淒涼和碎石墜落無聲的絕望,他暗沉的眸子柒染了三分淒涼七分絕望,映著晚霞,眸子卻是熠熠生輝。
他閉上雙眼,迎著襲卷的乾燥秋風,緩慢展開雙臂,寬大的白袖像被秋風撫摸的羽翼,倒卷翻飛。
或許,再邁前一步,就可以結束一切,跟斷線的風箏似的,可以無憂無慮地翱翔在這天地間,無需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也無需任何人的關心和憐憫。
就這樣,獨自一人,直到,天荒地老。
“小羊!”
突然響起一聲竭斯底裡女聲。
聲音清脆,聽著有心急如焚之感,但是陌生。
他隻是緩緩睜開了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並沒有多理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喊聲。
“納蘭褚旭,你在乾什麼?”
他眉頭輕輕皺起,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對,他叫納蘭褚旭。
這名字原本灌注了府中上下各人的萬千寵愛,後來,成了他的抹不掉的恥辱。
他緩緩放下展開的雙臂,將雙手攏在身側,偏過頭去,看見一個陌生女孩。
她也身穿一襲白衣,約莫十二歲左右,雖然還稚嫩,但從那精致的五官可以預測她將來必定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此刻的她,嬌妍如花的容顏上布滿了讓他不解的惶恐和迷惑,停在原地,遲疑不敢向前。
許久,她動了動舌,帶點戰戰兢兢,神色緊張試探問道:“你是……納蘭褚旭……小羊?”
少年納悶地蹙了蹙眉心,沒有回應,隻是迷惑打量著她。
女孩見他有點茫然和警惕,且眸子不經意流淌隱藏著的令人心疼的落寞,琢磨了會,她緩慢提起手來,兩指相挫“啪嗒”敲響節奏,眸色淩厲喊道:“你,過來!”
聽見這帶點小霸道的呼喝聲,少年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依舊沒有理會她,默默轉身走去。
“喂……”女孩急切喊了聲,快步追上去。
少年步步貼近懸崖,稍微一個不留神就可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簌簌凜風吹刮著他瘦弱的身子,翩翩白衣如泛動的波浪映著殘陽餘暉。
沿著山邊走了許久,少年止住腳步扭頭看向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女孩,淡漠的臉多了一絲疑惑,冷聲問道:“你為何跟著我?”
女孩雙手負後,抿唇詭秘低笑,沒有回應。
“你……認識我?”少年試探問道,在他的印象裡,從來沒有這張麵孔。
女孩再次提起手來,“啪嗒”一聲敲出節奏,詭秘道:“你想知道麼?過來,姐姐說給你聽!”
姐姐?少年汗顏瞥向這個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小丫頭,就她那稚嫩的模樣,稱其量就是一個蹲在門口玩泥巴的丫頭片子,也敢自稱姐姐?
他雖年僅十七,但已是七尺男兒,高挑的身材府中幾乎無人能及,運氣好一點,也該成家立室了。
他遲遲未動,她卻掖著裙邊伶俐跑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抬手往他的腰腹抓去。
“喂……”少年麵對她這突如其來的非禮,愕然倒退半步,豈料忘了背後就是萬丈深淵,腳步踩空,心臟無力摔了下去,幸好身手敏捷,一手抓著懸崖的石壁。
女孩觸電般跪到懸崖邊,探眸看去,見他安然無恙,頓時抹了一把冷汗,旋即抬起青蔥玉指輕抹咧起的嘴角,笑容有點詭異有點色,歡喜道:“雖然瘦了點,但還是一樣的結實。”
少年懶得理會她猥瑣的笑容,緊咬牙根抓著保命的岩石,擰了擰好看的眉頭,挑起眼眸睨向她喝道:“讓開,我上去!”
女孩沒有理會他這句話,直接趴在懸崖邊,雙手托著嫩粉如桃的臉龐,色迷迷道:“小羊,你得多吃點,要是你的骨頭總是咯到我的手,以後我就不碰你。”
“滾開!”少年聽見這戲謔的話,氣急敗壞吆喝道。
女孩一臉嘚瑟搖頭,眸子裡多了幾分恬愜的懶意,眯眼笑道:“彆著急,死不了的,你可是我未來的夫君。小羊,你不覺得這樣吊在懸崖上很酷很帥很涼快嗎?”
“……”少年驟然滿臉黑線,遇到瘋子了。
一襲冷風吹來,沙石迷了眼,少年抓住石壁的手微動,為何要緊抓著不放?不是想要解脫嗎?
他正欲鬆開手,忽然手背上多了一層冰涼感。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見是趴在懸崖上的女孩哭了,是她的淚水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你……”少年看著她淚水汪汪的明眸,試探問道,“你怎麼呢?”
女孩微咬下唇哽咽了許久,忽然把臉伏手心上,哭喊道:“我餓了!”
“……”少年沉默,突然有種智商被辱的感覺。他彆過臉去,厲目掃視,繼而淩厲翻身攀住崖壁上的另一個落點,再如鴻雁般敏捷騰飛而起,一個跟頭落到懸崖邊上。
他冷冷拂袖,看也沒看那個傻丫頭,健步離去。
女孩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快步追上去,急切喊道:“小羊!小羊!你等等我!”
聽見這聲鬱悶的稱呼,少年眸色瞬間陰翳,腳下旋即掀起一層薄塵,旁邊的樹木劇烈搖晃,四下飛沙走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