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惜輕搖頭,蒼白的臉迎著跳躍的火光,看不出任何情緒,低聲道:“可我不想活了。”
“若惜!”淮寅迫切喊了聲。
白若惜把頭轉往他的方向,臉上是深深的絕望,帶著三分彷徨七分疲倦,喃喃道:“淮寅,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活了。你……願意陪我一起死嗎?”
“……”淮寅心下輕怔,拿在手裡的包子掉落地上。
白若惜嘴角忽地噙上一抹譏諷的弧度,側過頭來,感受著前邊跳躍的火光,冷笑道:“我就知道,我白若惜這輩子注定孤孤單單一個人。聶雲庭說愛我,可是他打掉我的孩子,娶了三娘子,還要為香瑟瑟攻伐天下。納蘭褚旭說愛我,卻被香瑟瑟所惑,利用我,要殺我。路崇煜說愛我,結果呢?口口聲聲答應我殺了香瑟瑟,卻三番兩次暗中放她走,最後還拋棄我,為了救香瑟瑟而亡!男人都是些口是心非的東西嗎?”
“若惜……”淮寅低喃了聲,白若惜忽然轉過身來撲入他懷中。
“淮寅……我好害怕!”白若惜緊緊抱著他,把臉埋在他懷裡,絕望哽咽叨念,“我好害怕,連唯一真正愛著我的你,有一天都被那個女人迷住了。”
淮寅身子徒然僵硬,動了動指尖,說不上話來。
“我害死了那麼多人,我害怕一個人走在地府裡飽受折磨,淮寅,你陪我好不好?”白若惜抓著他的衣服,苦苦哀求,“或者這樣能感動上蒼,下輩子,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淮寅糾結地握緊微微顫抖的拳頭,紅了眼圈,沉默不語。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我就是舍不得你,我害怕,害怕我走了之後你被香瑟瑟迷住了!”白若惜可憐兮兮哭喊了幾聲,如悲風落葉般一聲一聲呼喚他的名字,“淮寅……淮寅……”
“好!我答應你!”淮寅鄭重道。
“真的嗎?”白若惜揚起蒼白哀愁的臉來,雙手摸索到他臉上,又是喜又是不敢相信撫摸他的輪廓,哽咽問道,“你真的願意陪我一起死?”
淮寅沉重深呼吸,微閉眼睛點頭道:“嗯。但是,我需要一天時間。”
白若惜臉上的驚喜散儘,隻剩下縈繞著絕望的埋怨。
淮寅忙將她擁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肩膀,喃喃道:“我既然答應了你,決不反悔。隻是,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等我辦妥了,自然會來找你。”
“好,我在這等你。不管你回來與否,明日這個時候,就是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白若惜低念著把臉埋在他懷裡,唇畔處勾起一抹陰柔的冷笑。
是夜,香瑟瑟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難以入眠,獨在城中的院子裡散步,忽然一陣清風徐來,落下一陣摻帶泥土清香的青竹氣息。
她怔了怔,警惕回過身看去,隨後便看見手執白鶴羽扇的淮寅腳踏久遺的木屐落到地上,一襲金衣翩翩遺落,雖然沒了及地的長發,俊美無雙的容顏依然妖嬈,無論是發箍抑或腰間的配飾,渾身上下修飾得乾淨秀美,似乎經過一番精心的裝扮。
她琢磨了會,這又是一個癡迷白若惜的男人,如無意外這又是模仿路崇煜,變著花樣來替白若惜求情。換一句話說,他極有可能知道白若惜的下落。
淮寅停在原地久久凝視著她,答應協議隨路崇煜到嶺北大營後,不久,聽聞他要攻打香瑟瑟,那時候他急瘋了,隻是,身陷囹圄,無可奈何,幸好她身邊有那麼多舍命保護她的人。
“深夜到訪,所為何事?”香瑟瑟客氣淺笑問道。雖然這淮寅曾為了白若惜要殺她,但是,自從上一次闖箭陣後,他似乎沒了敵意。
更重要,此刻他星眸裡藏著朦朧的亮光,是一種令人莫名痛惜的亮光,似乎有點不舍又似乎有點愛憐。
她想,他是掐足了戲份來替白若惜解圍的。
淮寅踏著木屐慢步向她走去,留下一竄清脆的腳步聲,來到她跟前,繼而從袖中掏出三個錦囊遞給她,懇切道:“我將遠行,煩請你替我將這三個錦囊交給雲庭。”
聞言,香瑟瑟微微一愣,並沒有接他的錦囊,警惕笑道:“我現在是都狼國的皇後,與他立場相對,你不認為將這錦囊交給我二叔,讓他替你轉交更合適些?”
淮寅深深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鄭重道:“可是,這件事我隻想交給你。”
香瑟瑟輕蹙眉心打量著他,總覺得今夜的他有些奇怪,似乎多了些莫名的哀愁,若是演戲,是不是有點過呢?
遲疑了會,她直接問道:“淮寅,你怎麼呢?有話可以直說,若是要替白若惜求情什麼的,開門見山好了。最討厭你拐彎抹角的一套。”
淮寅凝視著她熠熠生輝的眸子,若有意味低念:“一開始的時候,很討厭你總是一語戳穿我的想法,後來卻不怎麼討厭了,反而喜歡你的坦白。”
說著,他與她擦肩而過,輕邁腳步若有意味問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在你眼裡,我淮寅究竟是什麼人。”
“自戀,裝逼,悶騷。”香瑟瑟背對著他毫不含糊道。
淮寅低眸淺笑,雖然不知道她最後兩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東西,月黑風高,孤男寡女,也隻有她有這膽子真敢直言。
“當然,你的智慧和建築的審美觀,是值得肯定的。”香瑟瑟煞有介事回想道,“也是個講義氣的人,若沒那麼多恩怨交割,我想,可能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淮寅側頭看向她背影,凝視著她已然烏黑的秀發,胸口處添了三分莫名的愉悅,仿佛看到了自己從前及地的秀發。
許久,他才喃喃道:“有你這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