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異之人懶散而笑,依舊不言,卻是將目光朝長玥意味深長的落來。
很顯然,這人並不滿意,甚至也在暗中警告於她,若他等會兒當真發火了,也在情理之中。
長玥心底微微一歎,終歸是再度將目光朝老媽子望去,隻道:“隻需讓明月姑娘稍稍見見我家公子便是,如此,也不可?”
老媽子麵上難色分毫不減,點點頭,嗓音也存了幾分無奈,“也非老媽子我為難姑娘,是因那明月的確特殊,捧她之人,權勢滔天,無人能動。”
長玥眼角稍稍一挑。
長玥這大昭京都,不成氣候的貴家公子也多,但那些世家子弟,倒也稱不上什麼權勢滔天,甚至強勢得讓這在風月場上圓滑慣了的老媽子都這般忌憚。
是以,那捧著明月之人,又是誰?
心思至此,長玥皺眉,正繼續思量,那妖異之人則是懶懶散散的問出了聲,“如此,那你倒是與本宮說說,究竟是誰這般權勢滔天,甚至已滔天到包個風塵女人獨享,還不得彆人窺探半分的?”
老媽子神色微顫,顯然是略微忌諱,難以開口。
“你若不說,自是掃本宮興致,如此,本宮倒也隻能去彆家樓子入住,也好瞧瞧彆家的頭牌美人兒了。本宮倒是不信了,你醉紅樓的頭牌不能瞧,彆人家的頭牌,還會拒萬金,不讓本宮瞧的。”妖異之人再度出了聲,嗓音邪肆張揚,魅然之氣極盛。
老媽子無奈,猶豫片刻,終歸低低出聲,“公子雖是外城之人,但大昭惠王此人,公子可曾聽過?”
長玥神色驀地一顫,心口也當即一緊,頭腦當即有些發懵發白,複雜之感驟然襲遍了全身。
難不成,捧著這醉紅樓頭牌之人,是蕭意之?
心思至此,長玥四肢都突然發冷,不可置信。
曾經那風華萬千,俊逸如玉,甚至對其餘女子看都不願看一眼的蕭意之,骨子裡,仍是色意滔天,隻不過他以前在她麵前,是在強自偽裝,偽裝得那般俊逸與清高?
“大昭惠王?”正這時,那妖異之人眼角一勾,懶散出聲,說著,話語稍稍頓了片刻,裝模作樣的思量了一下,繼續道:“這所謂的大昭惠王,便是那拋棄大昭公主,甚至弑殺大昭帝後的反賊?”
他這話說得倒是極為慢騰,懶散隨意。
然而老媽子與在站的幾名女子卻是差點嚇破了膽。
老媽子當即朝周遭望了望,麵色也隱隱有些發白,隨即拍著心口忙道:“公子這話,切不可外揚,若是被彆人聽見了,定惹殺生之禍。”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本宮此生,倒是最是不喜有人膽敢威脅本宮性命,彆說是大昭惠王,便是大昭皇帝揮著千金萬馬,怕也沒這本事。”
老媽子驚愕觀他,神色都已被驚得呆滯。
她在風月之地混了這麼久,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高談闊論,嘴巴逞強的人倒也見過,隻不過這些隻逞口舌之快的人,哪個不是在見了權貴時,便被嚇得屁滾尿流?
老媽子著實不信這妖異之人的話,隻道他定是城外彆處的哪戶員外家的敗家子,常日嘚瑟慣了,儘說大話。
隻是,像這種遊手好閒的人,她雖不樂瞧見,但這人的確是金主,隨隨便便就可揮金如土,縱是她此際對他心有微鄙,但卻不會與他手指的銀子過不去,是以對他諂媚嗬哄,倒也願意。
“公子還是稍稍謹慎為好,此處終歸是京都城,而非你生長之地,是以有些話,還是彆說為好。”老媽子再度出了聲,語氣帶著幾分勸慰。
妖異之人卻是並未將她這話聽進去,反倒是直接從袖中掏出那隻今日一直把玩著的夜明珠,勾唇笑得懶散不羈,“多說無疑,此際,本宮隻問你一句,見你樓子內的頭牌一麵,本宮,便贈你這枚珠子。你且瞧好了,這珠子,可是價值千金,你好生掂量一番,或是再思量一番,今兒那頭牌明月,本宮,是否見得。”
老媽子神色再度緊了半分,瞳孔微鎖,雖還未回話,但那喜色匆匆的神情,卻是出賣了她。
“公子稍等,我這便去努力說服明月,讓她來見見公子。”僅是片刻,老媽子出了聲,大抵是太過驚愕與狂喜,她的嗓音,都帶了幾分顫抖。
這話一落,她便急忙轉身離開了。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下來,那立在原地的幾名女子麵麵相覷一番,隨即,那名為流蘇的女子當前兩步行至妖異之人麵前,先是朝妖異之人微微一笑,隨即便伸著修長的指骨,為妖異之人倒了被茶,最後將茶盞端至妖異之人麵前,嗓音嬌柔酥骨,“公子,流蘇服侍您用茶可好?”
柔媚的嗓音,再配上她那雙天生含媚的桃花眼,勾人攝魄。
妖異之人的目光便這麼直直落在她麵上,邪肆懶散的笑著,半晌,他卻是並未伸手來接茶盞,反倒輕笑一聲,隻道:“你喚作流蘇?”
磁然的嗓音,柔和魅然。
流蘇桃花眼一勾,點點頭。
他眸色微動,懶散隨意的道:“流蘇這名兒,倒是極好,你這模樣,也甚得本宮喜歡,隻不過,你倒是與本宮說說,今兒出來,麵上塗了多少脂粉?”
流蘇一怔,未料他會突然這般問,一時略有怔愣,然而那雙修長的桃花眼卻是神色微動,瞳孔微轉,僅是片刻,她神色便已徹底恢複如長,笑得溫柔,“媽媽一直讓我們濃妝示人,是以此番出來,麵上脂粉便多了些。公子若是不喜,流蘇這便去洗了這妝容。”
妖異之人似是略微滿意,輕笑出聲,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終於是接過了流蘇手中的茶盞,“美人兒倒是貼心。”
說著,茶盞卻是朝旁一放,他驀地伸手扣住了流蘇手腕,拉她入懷,麵容一垂,薄唇抵她耳畔道:“美人兒這般玲瓏,本宮倒是喜歡。”
流蘇微怔,待反應過來,已是笑得柔媚至極,仿佛心情大好,她修長的桃花眼彎得極為風情萬種,連帶脫口的嗓音,越發的顯得嬌媚,“公子既是喜歡流蘇,不如,便去流蘇屋內,讓流蘇好生服侍公子?”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流蘇近來自己譜了首琴曲,想讓公子成為流蘇的第一聽客。”
“美人兒之意,本宮豈能拂去。隻是,本宮既是說了要見那頭牌明月,此際,自也該見了再去你屋中。不如,你先回屋等候本宮,待本宮見了明月,便去你屋?”妖異之人興味盎然的出了聲。
僅是片刻,這二人便你言我語,柔柔膩膩的,就這麼纏在一起去了。
長玥眼角微抽,心生冷諷,而其餘幾名妓子,則是麵露幾分黯色,又紛紛遲疑著是否上前,奈何卻被流蘇偶爾投去的目光給禁錮住了,不敢上前半分。
風塵之地的女子,倒也有排位。
亦如,在這醉仙樓內,除了明月這頭牌外,便數流蘇最受歡迎,是以,這其餘妓子,自也無膽子去搶流蘇風頭。
長玥立在原地不動,暗自將幾名女子的明爭暗鬥瞧於眼底,偶爾間,也會將目光投向那纏纏繞繞的男女,雖對這妖異之人色意不改之性鄙夷,但也心生釋然。
隻要這妖異之人滿意這醉仙樓的妓子便好,這樣也給她省了不少事,若是不然,她怕是得繼續領著他輾轉去彆的樓子,緊急的為他尋他滿意的女子了。
長玥神色微動,正沉默。
這時,不遠處想來了腳步聲。
長玥下意識的循聲而望,便見那一身花綠的老媽子當真領了一名身材細瘦的女子過來。
那女子,一身白裙,裙子質地卻是極好,皆以緞麵蕾絲而為,倒是與流蘇等人身上的微廉紗衣有著天壤之彆。
那女子步子也是極慢,除了身上衣裙彆致精貴以外,她青絲也不若流蘇這些人梳得一絲不苟,反倒是微微挽著,發上僅鑲著一隻碧玉簪,裝扮清秀,倒與這風月之地的氛圍格格不入。
長玥仔細的朝那女子打量著, 然而,待目光真正朝她的麵容打量而去時,瞳孔,卻是驟然一縮,紅腫的麵容上,也霎時驚涼,連帶本是站得有些僵硬的身子,都在刹那間抑製不住的猛然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