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我與冬古靖話彆,雖然知道此生大抵是不能相見了,少不得感傷,但他畢竟不是我骨肉血親,總是好些。莫影與莫才早就痛哭不已,莫影含淚道:“今日一彆,也不知道何時再能見到兄長,還希望兄長保重自身,往後隱姓埋名安生度日即可,莫影在宮中也能安心了。”她心碎的樣子叫人心痛,梨花帶雨的臉上是說不儘的不舍。
“莫影,宛妃隻怕也不能逃脫乾係,你一人在宮中,一定要事事小心,為兄隻怕有一日會連累了你也不好。”莫才七尺男兒,此刻也是淚眼婆娑,“為兄不會遠去,隻在京城附近,知道你安好便能安心。”
“哥哥。”莫影按著自己的胸口道“咱們兄妹命苦,自幼遭遇家中變故,你是咱們莫家的長子,亦是咱們莫家的根本,隻有你逃了,咱們莫家還有來日,莫影一個女兒家家的,在哪裡都是一樣。且娘娘說了,等莫影滿了年歲便求了皇上放莫影出去與你團聚,這之前,哥哥一定聽妹子一句,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早日成家。妹子這裡一切才能安好。”
莫影一直冷冰冰的,對人對己都是冰冷的,我們主仆一場,我也深知道她的心意,一生最不放下的便是她唯一的兄長,若不是自幼有這樣的變故,隻怕莫影也是一個溫婉柔情的閨閣女子了,隻是命運不濟,讓她有這樣的一生。
“你們速速說了話趕緊出來啊。”牢頭在外頭大聲的對著兩個女子這樣說著,在火把之光輝中一個婦人,身穿緋色的長衫,外麵披著一件淡藍色寶相花紋的鬥篷,都上梳著牡丹發髻,隻是彆著素銀的簪子,墜著一個赤金的步搖,耳畔搖曳著的是翠綠的明月環,手指纖纖,擒這一方絲帕,顧盼生姿,我見猶憐。
“將軍。”那女子已然哽咽了,對著不遠處的牢房之中的男子走去,其聲音哀婉,聽著觸動人的心腸“將軍,妾身來看您了。”那女子低聲哀泣,在這暗牢之中聽著便猶如黃鸝低吟一樣好聽,隻是不免觸動人的淒婉之情。
冬古靖歎息了一聲,“老夫也害了她。”冬古靖看著牢房的那一次“吳笙也算是對絲雨情深意濃了,可終究是這樣的結局,他今日之禍事,到底也是老夫連累了他,那多羅福本想著搬到老夫,不想連累了他。”
“難道那人是陳絲雨?”我蹙眉凝眸望著那個哀婉纖弱的身姿,“吳將軍不日便要問斬了,難道她是來送彆的嗎?”
暗牢中死一般的沉寂,隻能聽到陳絲雨與吳笙的隻言片語“是我對不住你們。今生你我緣分止於此處,來生,若我吳笙還有機緣與你一見,必然要守護你終身。”
“將軍。”陳絲雨道“是妾身害了您,若不是因為妾身,將軍如何會得罪皇家,要不是因為完顏老賊抓住妾身要挾您,將軍如何會輕易被擒,是絲雨對不住將軍。絲雨自知自己卑賤之軀,不想嫁給將軍後,能得將軍如此關愛,你我夫妻雖然相處時日不長,卻是絲雨這數十年中最幸福的光陰了,絲雨生死都是將軍的人,請將軍放心。”
“絲雨。”吳笙往昔朝廷中總是霸氣十足,然而這樣柔情之態還是第一次見到“我一身死去不足畏懼,隻盼著你與老母能安穩度日,且你要珍重自身才是。你放心,你家中病母,我已經著人安頓了,此生不能保證大富大貴,總也要她老人家無憂無慮,頤養天年。”
“相見時難彆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陳絲雨緩緩吟誦著,可見她與吳笙之情原是真切深重的,想當日在司樂塾的時候,總以為她是無情無義冷血至極的人,想不到當日的虞美人卻會有這樣堅貞長情的時候。
拜彆了冬古靖,在刑部大牢之外駐足等候,“小主何必與她相見,當日在金陵,她為人刻薄,小主沒少吃她的苦頭,她今日之禍與小主又沒有半分關係,何必與她見麵多說。”莫影一麵為我係著鬥篷一麵這樣說著,還腫著的眼眶和淺淺的淚痕還在她的臉頰之上。
“她的夫君不日就要問斬了,說到底,她也不曾把我怎麼樣,到底是故人,總想著要寬慰她幾句。”我靜靜的望著大牢的深處。
“也難怪她這般傷心了,我聽說,吳笙一死,其家眷都要被發配邊疆,成為滿軍之奴隸。像她這樣養尊處優,如何受得了邊疆之苦呢,且邊疆發配之女,多數都不能保全自己清白之身,晚景淒慘呢。即便不死也是活受罪呢。”莫影搖搖頭。
我心中替她惋惜,坦白而言,在司樂塾中,她與我均是上等的人,琴棋書畫亦是樣樣精通的,想不到最終淪為軍奴這樣的下場。她為人一向拔尖清高,隻怕她不肯呢。
“絲雨姐姐。”在她掩麵從大牢中出來的一瞬間,我輕聲喚她,她細細打量了我,到底也有一年多不見了,我梳著旗頭,一身妃子的妝扮,也難怪她認不出我,“你是?”
“我是白蓮呢。”我走到她身側,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
她恍然大悟,我便與她道:“姐姐,借一步說話。”我們並肩到外頭的廊子裡坐在“姐姐今日來送彆吳將軍,我亦是來送彆義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