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這話落下良久,他依舊未言。
此番,鳳兮也不敢抬眸望他了,僅得低垂著頭,默默而又堅持的將手中的信箋舉著。
不多時,他終於是伸手抽走了她手裡的信箋。她如釋重負,忙縮回手來,隨即便聽到了他展開信箋的細碎聲。
“哼!不自量力的東西!”半晌,他輕哼一聲,那低沉嘶啞的嗓音帶著幾分睡醒後殘留的朦朧,雖說帶著幾分不屑與冷意,但鳳兮卻因他這常日裡極難聽到的朦朧嗓音而跑了神。
“愣著做何!替我著衣!”
片刻,夜流暄這話當即使得鳳兮回神,倉惶間,她抬眸便見夜流暄正皺眉望她。
心頭驀地一緊,她忙點點頭,待倉惶起身拿起一邊那紅木衣架上的雪白衣袍時,她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從未伺候過他穿衣,而且他平日裡起身時,似乎都是那個時常隱沒無形且被稱作碧影的女子服侍。
她拿著衣袍頓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轉眸,卻見他已然掀了錦被下了床,他頎長修條的身影立在床邊,褻衣的衣襟大開,白皙精瘦的胸膛展露不少。
鳳兮頓時垂眸下來,臉頰又是一番難以壓製住的灼熱。
他,他怎麼可以在她麵前這樣……
“還不快穿?”夜流暄催促一句,嘶啞低沉的嗓音明顯帶著幾分淺淺的不耐煩。
鳳兮驚了一下,隨即壓抑著心底的跳動,硬著頭皮慢騰騰的靠近他後,便將手中雪白精致的衣袍迅速抖開並恭恭敬敬的服侍他穿。
全程,她的目光渾然不敢朝他的前胸落去,隻得死死的盯著他的光潔的下顎,待替他著好衣袍並係好那條白玉精致的腰帶後,她才如釋重負的退開了一步,默默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他並未再理會她,反而是緩步往前,鳳兮忙小步跟上,隨著他繞過紗幔,行於暖池邊時,才見他的目光朝那高碩的殿門望去,淡道:“鬼一,去傳喚伏溪,讓他滾過來!”
“主上,伏溪重傷臥床,怕是……”殿外頓時揚來一道短促的恭敬之聲,隱隱透著幾許為難和求情。
“怎麼,你這是要替他求情?”夜流暄嗓音一挑,那幽緩緩的語速卻是猶如狂風驟雨前的平寂,無端令人頭皮發麻。
“主上息怒!卑職這就去傳話!”外麵鬼一的嗓音也緊了一分,話落,他當即離去,隻不過他那透過殿門傳來的腳步聲卻顯得有些紊亂與焦急。
鳳兮僵著臉色立在原地,沒敢多言。此際的夜流暄雖說未發怒大吼,但她卻能感覺到他壓抑著的怒氣。他不是個會將表情全數展露在臉上的人,是以,這樣令人捉摸不透的他,更是令人畏懼。
片刻,手被他握住,觸覺依舊微涼。
她一怔,雖說對他這動作已是熟悉得緊,但每次兩手交握之時,她仍是會錯愕一番,畢竟,她是個女子,畢竟,她與他雲泥之彆,這般親昵接觸,會讓他畏懼惶恐與自卑,會讓她患得患失的不安。
她抬眸朝他望去,然而他卻眸光深邃的朝她的臉上一掃,隨即牽著她走至軟榻邊,讓她在軟榻上坐定。
而後,他出聲喚來了碧影。
那名為碧影的女子甚是迅速的領著人端著洗漱的用具及早膳魚貫而入,然而,待碧影見得夜流暄身上已然著好的外袍後,她平靜如石的目光驟然一怔,不由迅速的朝軟榻上的鳳兮打量一眼,隨即再度刻板恭敬的服侍起夜流暄洗漱來。
鳳兮被碧影那一眼盯得有些不自在,憑她直覺,這碧影那一眼,似是包含了太多的詫異與複雜,令她有些不安。
她目光直直落在碧影身上,靜靜看著她體貼恭敬的服侍夜流暄洗臉淨麵,隨即又替他一絲不苟的挽發。她驀地有些自卑,隻覺這碧影麵容嬌好,又比她能乾!她鳳兮,仿佛就是個角落裡被遺落的人,一無是處,什麼也不會。
待一切完好,夜流暄出聲揮退了碧影等人。這偌大的主殿,暖池微微,霧氣氤氳,氣氛卻是再度的靜了下來。
鳳兮一直低垂著頭,臉色有些落魄。隨即,夜流暄伸手拉著她起身,將她帶到桌邊坐定,緩言低問:“怎麼了?”
鳳兮驚了一下,慌忙搖頭。她不敢在他麵前說她羨慕碧影,更不敢在他麵前說她自卑!
夜流暄卻也未多問,深黑的目光在她麵上流轉幾番,便開始將桌上的粥推至她麵前,道:“快些吃!吃完後,便要前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