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灰蒙,不若前些日子那般暖陽高掛。
一大早起來,鳳兮便被幾名婢女穿衣著裝,待日上三竿之際,她已是雪白緞麵的衣裙加身,奢華之意難掩。
她麵上被略施了薄妝,本是清秀的臉,如今帶妝,更是顯得清美如璞玉。
“下去吧!”彼時,坐於軟榻上的夜流暄朝幾名婢女出了聲。
婢女們當即朝夜流暄行了一禮,恭敬告辭。
鳳兮靜坐在銅鏡前,片刻,便聞身後傳來夜流暄的腳步聲,隨即,一張風華俊逸的臉出現在了銅鏡裡,而他那雙深黑精致的眸,也透過銅鏡直直的望著她。
“今日便是海棠盛宴,你可有緊張?”他低低的問,嗓音有些悠遠複雜。
鳳兮垂眸下來,隻道:“不曾。”
她昨晚已是緊張了半晚,如今當真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反而是不那麼緊張了。
她的力量太小,身不由己,是以,她顧慮太多也是徒勞,何不將事情往好的方麵想。
興許今日的海棠宴,並無她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若是,今日我要在海棠宴上讓你替我心甘情願的完成一事,你可願?”他又低低的問,這回的嗓音,卻是更為低沉,帶著幾絲淺得令人難以發覺的掙紮與遲疑。
“鳳兮願意。”
“你就不問我讓你做的究竟是何事?”他嗓音一挑:“若是我要在海棠宴上將你送給一人,讓你呆在他身邊暗中替我辦事,你可願?”
將她送人?
鳳兮臉色驟然一變,心底如同針刺般令她驚愕發疼。
“流暄,你要將我送給誰?”她輕顫著嗓音問,心底深處那對他所有所有的眷念與依賴,頓時被他的話毀得支離破碎。
她,的確是卑微的,他常日裡對她的親耐,不過是假象罷了。
一旦能用到她的地方,他都能極其乾脆的將她送給彆人。
在他眼裡,她鳳兮,算什麼?一顆棋子,還是一隻被他隨意救回來且心甘情願替他賣命的狗?
“東臨之國的皇商,東臨墨池。”他慢悠悠的吐露出這句話,薄薄的唇瓣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又道:“此人乃天下四傑之一,雖表麵是皇商,但真正身份,卻是東臨之國的皇子。他在東臨國的宮中常年不得寵,忍辱負重,最後將自己磨練成了一頭潛伏著的嗜血之狼。嗬,鳳兮,呆在他身邊,你定要處處小心,那人天生嗜血陰狠,殺人不眨眼,但你不用太過擔心你的安危,那東臨墨池一向不傷女人,你隻要不太過明著惹怒他,他自是不會對你動殺心。”
鳳兮身形發顫,目光不穩,心底似是被什麼緊緊纏繞,令她有些想要逃離。
她能不惹怒那東臨墨池嗎?夜流暄派她到東臨墨池身邊,她的身份,無疑是奸細,他對待這樣的她,能手下留情嗎?
“流暄,我……”半晌,鳳兮硬著頭皮想努力的道出自己心中的恐懼,然而後話未出,夜流暄卻是扳過她的頭,迅速朝她嘴裡塞了一枚丹藥,並強迫她吞下。
她立即被那苦澀的藥丸噎得大咳,夜流暄卻意味深長的淡聲道:“我雖信你忠心於我,但給你一枚蠱毒,自會更讓你死心塌地。你放心,你吞下的蠱毒並不會傷害你的身子,隻不過,一旦你背叛我,蠱毒自然發作。”
說著,見鳳兮臉色慘白,一副失魂驚愕之樣,他纖細的指骨捏上鳳兮的下顎並順勢將她的臉抬高,他深黑的目光在鳳兮麵上靜靜打量,隨即突然一笑,猶如山野花開,暖人心脾之際,竟也是帶著驚心動魄的美。
鳳兮目光更是大駭,身子不由往後縮,卻被他伸來的另一隻手禁錮得緊。
他道:“還有一事,我務必提醒你。我將你送給東臨墨池,你安生做事便好。若日後我知你對東臨墨池動了心,不牢旁人動手,我自然親自取你性命!”
說著,他纖細的指尖探上鳳兮的臉,輕柔的替她掠了掠額前的青絲,極其詭異的柔和道:“鳳兮梳妝一番,著實好看!難怪一向流連風塵的伏溪,也會主動帶你去九曲河賞燈。”
鳳兮已是身形發顫,低垂著頭,再不敢看他的臉色。
直至被他拉起身並朝殿外行去時,她也一聲不吭,待與他一道上得府外備好的那輛馬車,她才縮在馬車角落裡坐著,雙臂抱膝,為了防止與夜流暄交流,她忙閉著眼睛假寐起來。
海棠宴設在那夜的紫薇河上。
彼時,紫薇河上搭建了一個碩大的水上舞台,那舞台以紅毯鋪就,隆重之意儘顯。
舞台周圍的水上,也搭建了不少出水很高的看台,看台上置有極寬的階梯,階梯上是一排排安置得極為整齊的座椅。
唯獨,舞台東麵搭建的看台,卻是隻擺了一張圓桌,桌旁置有幾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