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點點頭,神色也有些顫意。
看小端王這謹慎的樣子,怕是這碗中的粥當真有問題。方才若非小端王發現,一旦喝下去,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正失神,小端王已是奪過她手裡的粥並下了床。
鳳兮回神,忙朝小端王瞅去,卻見他已是快步行至了不遠處的窗邊,隨即將碗中的粥徹底倒了出去。
待他轉身回來,他將粥碗隨意往一旁的桌台一放,而後行至鳳兮麵前,兩手一展:“你既是進來了,便莫要出去了!替我更衣。”
鳳兮按捺著心底還未平靜下來的驚意,隨即點點頭,伸手便開始朝他的腰帶探去。
此番,她倒是未有什麼羞澀之意,手法動作極為自然,待解開小端王的白玉腰帶,鳳兮便褪下了他的外袍。
他靜靜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一直落在鳳兮麵上,靜靜的。
鳳兮刻意忽略著他的目光,待剛剛褪下他的外袍,便聞他又道:“發冠。”
鳳兮又是點頭,急忙將手中的外袍放於一邊,而後又伸手朝他頭上的玉冠探去,那玉冠小巧而又精致,上麵還有特殊的紋路,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鳳兮刻意放輕動作,怕扯到他的頭發弄疼他,片刻,待為他摘下玉冠後,她便聞小端王低低的道:“這世上,隻有一人為我摘過發冠。”
鳳兮怔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就接了句:“鳳棲?”
這話一出,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又說錯了話,奈何小端王這次卻是未惱,反而是靜盯著她的眼睛,驀地勾唇一笑:“是我娘親。”
鳳兮眸色一顫,眨眼間,小端王已是轉身上了床榻並朝裡挪動騰出大半的位置,隨即拍拍身邊的空位:“你上來!”
鳳兮心底微微一緊,仍是點點頭,隨即將手中的玉冠放於一邊,默了片刻,猶豫著是否要褪下身上的外裙,她轉眸朝小端王望去,卻見他已是合上了眸子,微微蒼白的麵上依舊透著幾許疲憊。
鳳兮斂神片刻,終究是褪下外裙,隨即皺著眉瞅了一會兒自己身上那略微臟膩的褻衣,待小端王合著眼睛又催促一番時,她眸色微動,頓時上了床榻。
剛在床榻的被窩裡躺好,身側便傳來小端王身上的溫度,縱是與他隔得稍稍有些遠,可他依舊覺得他身上的溫度是那般的清晰溫熱。
鳳兮眉頭稍稍皺了一下,隨即輕輕翻了身,背對著他。
身後一片寂寂,小端王也未出聲,極為安靜,正待鳳兮鬆了心神,不料身後的床榻一點點的塌陷,最終,小端王那溫熱的身子貼上了她的後背,一雙修長的手臂也環住了她。
“鳳兮。”他低低喚了聲,那嗓音沒了冷意與疏離,反而是溫潤如玉,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鳳兮怔了怔,放軟身子,低低應了聲:“嗯。”
小端王則是將她環緊了幾分,下巴貼到了她的後脖裡:“昨夜在禮殿內,我飲酒微醺,太子便差人將我扶回了宸殿,待我醒神後,我便立即去禮殿尋你了。”
鳳兮眸色微沉,心底逐漸滑過一道訝異與淡漠。
他這是在解釋嗎?解釋他為何會在昨夜未待她歸來便離開了禮殿?
“王爺無須多說什麼,縱然王爺不回來尋鳳兮,鳳兮也不會有異議。”鳳兮按捺神色,語氣平緩,帶著幾分純然與清洌。
“你是不會有異議,還是不敢?你若當真沒異議,昨夜見到我時,又怎會笑得那般疏離,且還與我提及太子側妃?”
鳳兮隻道:“鳳兮是王爺的妾,並不會對王爺疏離。再者,昨夜提及太子側妃,是鳳兮之過,若是王爺不願聽,鳳兮日後再也不會多提。”
小端王沉默了下去,半晌未言。
殿內氣氛寂寂,不由壓抑低沉了幾許。
鳳兮本是有些頭暈,此番一躺著,身後貼著溫熱,倒也覺得渾身舒適,也微微有了困意。
不同於夜流暄全身的薄涼,小端王整個身子都透著暖和之意,鳳兮窩在他懷裡,心底也滑過道道複雜與嗤笑,若是,若是這小端王當真將她當成他的人,若是,若是她也能將小端王當做自己的丈夫,那麼,她就安安分分的呆在他身上,由他替她遮風擋雨,也該是她夢寐以求的自在與幸福吧?
隻可惜,同床異夢,她與小端王,縱然拜堂成親,縱然此際相隔咫尺,但心,卻是遠如天涯,永遠都不可能有交彙。
雖有困意,鳳兮一時間卻也睡不著。
不多時,脖子後方傳來綿長的呼吸,鳳兮怔了怔,沒料到小端王竟會這麼快就睡著了。
身子被他環抱得極緊,鳳兮欲動動身子稍稍掙紮,哪知不遠處卻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鳳兮怔了一下,遠遠瞧得外殿那名求她送粥的太監小心翼翼的挪進了內殿,她眸光驟然一深,當即合眼裝睡。
那太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在不遠處停了片刻,而後腳步聲越來越遠。
鳳兮睜眼,見那太監已是轉身朝外殿行去,動作鬼鬼祟祟,鳳兮忙又轉眸朝不遠處的桌台望去,卻見那隻裝粥的空碗已是不翼而飛。
看來那太監將粥碗端出去了。
隻不過,前一刻小端王意指那碗粥有問題,是以,究竟是那太監也被人騙了,好心辦了壞事,還是那太監本就心有不軌,欲對小端王不利?
突然間,她心底倒是漫出了幾道複雜。
想起今日東臨墨池說小端王並非表麵那般光鮮,如今看來,還當真如此。先不說那夜在城郊林子裡遇襲,就論如今那碗有問題的粥,便可知小端王也一直在彆人的算計之中,也隨時處在刀尖浪口,隨時都有掉命之險。
鳳兮心下思緒蜿蜒,想了許久,最後也想得累了,加之頭腦暈沉,是以便慢慢合上眸子,睡了。
最後,她是被手指上的一陣陣冰涼的感覺驚醒的,待掀開眸子,驟然清明的視線瞬間對上了小端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
彼時,他正僅著褻衣懶散的坐在她身邊,且正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在她的手指上塗塗抹抹,仿佛有些認真。
大抵是察覺她醒來,他朝她望來,深黑的眸子裡霎時掠過一道一閃而逝的詫異,隨即勾唇一笑,溫和出聲:“醒了?”
鳳兮怔了一下,點頭,隻道他竟是又恢複了昨日那言笑晏晏的模樣,風雅卓絕。
他本就生得俊朗,再加之刻意放軟臉色,的確是溫潤如玉,給人一種翩躚之感。
然而,縱是他俊朗風雅,鳳兮也不會覺得他溫和無害。她隻會覺得,每當他笑得朗潤時,便是他最會偽裝之時,而那時,便也沒人能走近他的心,更沒人能看得透他。
興許不多時,他那柔和朗潤的嗓音就會吐出令她驚愕,或是心緊的言辭,她知曉的,他一直都不是良善之人,他有他的計謀,有他的算計,冷心冷意這四字,用在他身上最合適不過。
“塗了這藥,你手指的傷疤應能在三日內脫落。”這時,小端王溫潤出聲,拉回了鳳兮遊走的神。
鳳兮垂眸一望,才見自己那隻被他握在手裡的手濕濕潤潤,而他還在她的手上動作,繼續塗抹著一種淡青色的藥膏。
鳳兮怔了一下,隨即按捺神色朝小端王笑笑,緩道:“王爺,還是鳳兮自己來塗吧!”
小端王望她片刻,倒是點頭。
鳳兮這才自床榻上坐起身來,錦被話落,順勢露出她身上那略微臟膩的褻衣。
小端王眉頭頓時微蹙,但也未說什麼,僅是將那隻裝著藥膏的瓷瓶塞入她手裡,道:“你自己先塗著。”
說完,他已是披著外袍下床,緩步朝外殿行去。
不多時,他拿著一套褻衣與一套外裙進來。
鳳兮按捺心神,彎著眼睛笑望著他,便見他將衣物放於她身邊,道:“這些是我去芸羅那裡拿的,她還未穿過,你快些換上。如今天色已是過了正午,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出宮回府。”
說完,待鳳兮點頭,他才轉身離去。
鳳兮靜坐在床榻上,也未有心思再為手指塗抹藥膏,僅是將藥膏的瓶塞塞好便放於一邊,隨即便迅速換好了褻衣,穿上了那身外裙。
這件外裙雖無昨日那件金緞紅裙精致奢華,但也算得上是質地上乘,那細細的花紋,高貴中透著幾許俏然,特彆是腰間那條素裹的紗帶,極巧妙的勾露身形,著實像極了芸羅公主喜歡的風格。
捏著那隻瓷瓶出得內殿,鳳兮平靜的目光掃到了不遠處坐在圓桌旁的小端王。
此際,他白袍加身,目光落往另一處,仿佛在出神。而他麵前的桌上,也已然擺了幾道冒著熱氣的菜肴。
鳳兮緩緩走至他身邊,將手中瓷瓶遞在他麵前,輕道:“王爺,你的藥。”
小端王這才回神,抬眸掃她一眼,隨即將她的拿著瓷瓶的手一推:“給我做何?本是給你的,你收著便是。”
鳳兮咧嘴一笑,點點頭:“多謝王爺賜藥。”說著,眸色幾不可察的一動,隨即也未待他喚她坐下,她已是自然而然的擇了他身邊那根圓凳坐下。
小端王望了她一眼,麵色並未有多大的變化,隻道:“吃吧!”
鳳兮將藥瓶收好,當即執起筷子便替他碗中布了不少的菜,隨即緩道:“王爺趁熱吃。”
小端王又盯了她幾眼,未言,但卻溫和的笑了笑,隨即執起筷子吃了起來。
見狀,鳳兮眸中也滑過幾許微光,也開始慢騰騰的吃起東西來。
不多時,殿外卻進來一名宮奴,那宮奴並非宸殿那兩名太監,鳳兮未見過。
他一行至鳳兮與小端王桌前,便恭敬的朝小端王行了一禮,報出來意:“端王爺,今日下午太子殿下東宮有請,還望端王爺應時赴約,莫讓殿下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