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王終歸是抬起了眸子,目光卻是獨獨朝太子落著,勾唇一笑,略微恭敬的道了聲:“皇兄倒是來得早。”
太子眸色微動,修長如狐的眼睛裡漫出幾縷微光,隨即展顏一笑:“父皇差本殿與鳳棲來主持芸羅與右丞的大婚,本殿自然得來早點。”
說著,目光在小端王麵上打量幾番,又道:“上次害得皇弟入了天牢,倒是本殿之過。那日之事,也僅是因誤會而起,還望皇弟莫要見怪。”
小端王麵色一沉,若有無意的道:“那件事我已是忘了,皇兄何必重提?”
“怎能忘!”太子淺笑,說著,目光朝身邊的太子側妃望去,略微責備的道:“鳳棲,還不快向端王爺道歉?上次若非你故意說端王爺對你不敬,本殿又豈會為了你而誤會皇弟?”
太子側妃眸色一變,精心裝扮過的麵容也刹那沉雜,但僅是片刻,她便稍稍紅了眼,麵上也浮出了道道淒淒哀然之色。
好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
鳳兮如是評價,靜默不言。
“上次之事是鳳棲虛張聲勢了,還望端王爺莫怪。”太子側妃淒柔出聲,姿態模樣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鳳兮忍不住又望了她一眼,不料卻見她極快的朝她瞥了一眼,那眼光又如上次在宮中禮殿那般,冷冽刺骨。
鳳兮怔了一下,眸色也有些深了,正要迎上她的目光,不料她卻是稍稍垂了眸。
“側妃言重了,上次那件事,我已然忘卻。再者,我上次魯莽,的確對皇兄不恭,入那天牢裡呆上一夜,也算是罪有應得!”小端王嗓音也淡了,言語時,竟是不曾轉眸朝太子側妃望去一眼。
鳳兮默默的觀著太子側妃的反應,隻見太子側妃抬眸望著小端王,眸中有過刹那的隱忍與複雜,但片刻之後,她已是垂眸下來,不再言語。
這時,太子倒是朗然一笑,如狐的兩眼彎出一道詭異的弧度:“既是皇弟也不追究,那上次之事,你我皆忘了吧!今日右丞與芸羅大婚,皇弟作為芸羅胞兄,不如皇弟與本殿一道主持這親禮,如何?”
小端王摩挲茶盞的指尖微頓,意味深長的朝太子笑著:“皇兄都這般說了,臣弟自是領命。”
太子眸色微深,麵上笑意深了幾許。
小端王則是稍稍垂眸,握著鳳兮的手緊了幾分。
這時,天色漸暗,已是有人在大堂與堂外各處皆點上了燈。
不多時,屋外鞭炮驟響,嘈雜嬉笑一片。
伴隨著一道討喜且如同媒婆的嗓音響起,屋外那人群之中,一對滿身大紅的人朝堂內行來。
“新人來了。皇弟,你我堂上坐。”太子微染笑意的嗓音響起。
尾音甫一落,小端王便鬆了鳳兮的手,俊臉貼近鳳兮的耳側,低道:“我先去大堂主位坐著了,鳳兮,我不在時,莫要與太子側妃多說話。”
說完,待鳳兮點頭,他才勾唇一笑,隨即緩然起身,朝太子道:“皇兄,請。”
因著南嶽帝後皆未出席,夜流暄有無高堂在座,是以如今這大堂的高堂之位,便先由太子與小端王替代。
一路目送著小端王坐到不遠處的高堂之位,鳳兮這才回神,隨即斂神一番,目光忍不住朝那越來越近的一對新人望去。
首先入目的,是一身鳳冠霞帔的芸羅公主。那一方大紅的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顏,那滿身的喜紅,也給她增了不少靈動。
縱然是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鳳兮也知這芸羅公主此番定是欣悅至極。
想來也是,能如願以償的嫁給自己心儀之人,何能不高興。隻可惜,夜流暄終歸冷情冷意,並非良人。
心下暗暗微歎,鳳兮按捺神色,視線微轉,朝夜流暄望去。
僅是刹那,夜流暄竟是突然朝她瞥來,她與他的目光再度不期然的相彙。
鳳兮怔了一下,遂忙朝他彎著眼睛笑了笑,不料夜流暄眸色猝然一深,但僅是片刻,他亦是朝她勾唇一笑,那朗潤飄逸的麵容,著實是溫潤如玉,給人一種窒息悵惘的驚豔。
鳳兮眸色一深,目光未曾挪開,然而他已是先行慢騰騰的挪開了目光,遙遙望向高堂上的太子與小端王。
鳳兮心下也微鬆,更是肆無忌憚的打量他,卻覺他滿身大紅的喜袍,連頭上的大紅發冠都紅得驚人。
就著喜婆的指引,夜流暄與芸羅公主行親之禮極為順利,隻不過途中在夫妻對拜時,夜流暄竟是如同不自覺般稍稍與芸羅公主錯開了身,這一拜,竟是朝坐在他對麵的鳳兮拜了一下。
鳳兮瞧得心驚膽戰,目光略微慌張的凝著夜流暄,不料他並未朝她投來一眼,似是渾然不覺他自己方才竟朝鳳兮行了‘夫妻一拜’。
禮畢,堂內賓客嬉笑起哄不斷,喜婆也滿麵笑意的將芸羅公主扶出了大堂,言說著送入洞房。
這時,堂內堂外席宴正式開端。
太子與小端王並未歸得鳳兮這一桌的席位,反而是被幾名大臣拉著去了另一桌。
鳳兮坐於原位,身側也坐了兩名貴婦,聽著她們與桌上其她女子寒暄,便知她左側那微胖的年輕女子,乃禮部尚書的正妻,而右方那位,則是兵部侍郎的正妻。
落座在鳳兮對麵的太子側妃,倒是端莊得體,與桌上貴婦們並無太大隔閡,隻因她身份著實顯赫,是以桌上貴婦們對她甚為恭敬,縱然是滿桌言笑,也都偷窺著她的反應,生怕冷落了她。
鳳兮靜默不言,隻顧默默吃菜。
本是不願與這些女子多接觸,加之對麵的太子側妃瞧她的眼神著實不善,是以便想一直低調,不願惹事。
哪知不多時,坐於她左側的那位禮部尚書正妻則是朝她問:“這位妹妹是哪家的?”
鳳兮神色微動,扭頭朝那女子望去,默了片刻,正要回話,不料對麵的太子妃竟出了聲:“她乃端王爺的愛妾。”
“端王爺的愛妾?”那女子似是愣了一下,遂朝鳳兮多打量了幾眼,隻道:“原來是端王爺家的。我倒是眼拙了。”
她的話方落,桌上其餘女子皆露出幾分羨慕恭敬之色。
“端王俊朗瀟灑,妹妹入得端王府,倒是好福氣。”這時,坐於鳳兮右方那位女子出了聲,說著,輕笑一番,又道:“隻是聞說端王爺曆來風流,喜新厭舊也是常事,妹妹倒是得多使些法子抓住端王爺的心,免得日後不久便被棄如敝屣,便隻聞新人笑了。”
她這話無疑是拐著彎兒的低諷鳳兮,鳳兮臉色也微微一變,隨即默了片刻,目光才慢騰騰的朝對麵的太子側妃落了去,隻道:“我家王爺風流瀟灑,但也是癡情之人。”
太子側妃微微迎上鳳兮的目光,精心裝扮過的麵色略微變了幾分。
“哦?端王爺難不成還是癡情郎?”這道聲音倒是極小,略微藏著試探,鳳兮循聲一望,才見說話的是寫對方的那名清瘦女子。
大抵皆是出自官家,加之又是女人相聚一桌,是以私密的小話也多了不少,就連此番她們都敢低聲的議論著小端王了,若是放在平常,她們怕是連看都不敢看小端王一眼。
鳳兮按捺神色,微微淡笑,嗓音極低極慢:“的確是癡情郎。”
隻可惜不是癡她,而是癡對麵那太子側妃。
在桌的女子們臉色微微一變,皆有些怔愣,片刻後,有女子回過神來,朝鳳兮笑道:“妹妹如今得寵,端王爺自是癡情於你。”
鳳兮抬眸朝那出聲的女子望了一眼,不做多言。
一頓飯下來,鳳兮吃得不多,反觀小端王那桌,則是行酒令嘈雜,眾人紛紛飲得歡。
放下筷後,鳳兮便朝在桌之人緩道:“各位慢用,我先出去走走。”
說完,也不待她們反應,起身便朝大堂外行去,然而未走幾步,身後揚來太子側妃的嗓音:“妹妹等等,我與你一道出去走走!”
鳳兮怔了一下,扭頭一望,便見太子側妃也起了身,緩步朝她行來。
終歸是避不過呢。
鳳兮心底暗歎一聲,遂朝著太子側妃笑了笑,待太子側妃行於她身邊,她才與她一道踏出了大堂屋門。
堂外的院子內,依舊賓客雲集,笑鬨不斷,鳳兮眉宇微蹙,這時,太子側妃卻是一把拉上了她的手腕,朝她道:“去後院走走,那裡應是要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