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際,她已是沒有任何的不悅,沒有任何的失望,想來,已是對小端王不存任何念想,是以便不悲不喜,不怒不傷了。
嗬,這樣也好,也好。以前不曾做到鐵石心腸,不曾做到淡漠,而今,她卻是越來越出息了。
“當真是太子側妃將你推下湖的?”小端王默了良久,才冷冽出聲。
鳳兮坦然點點頭,又道:“無論王爺是否相信,鳳兮都說的是實話。鳳兮是何性子,想必王爺該是清楚的。”
憑這小端王的聰明,也該知曉她曆來隻求安分,不願惹事,那鳳棲貴為太子側妃,身份顯赫,她又豈會推她入湖,徒惹一身的麻煩!
小端王靜靜望著她,眸中的冷冽之色稍有收斂,麵上也湧出幾許複雜。
鳳兮靜靜觀他,毫無回避,目光也平靜如水,坦然至極。
二人皆未言話,互相對視,車內氣氛緘默至極。
半晌,小端王才挪動身子坐到鳳兮身邊,低低的問:“鳳兮,我今夜先救太子側妃,你可怨我?”
鳳兮淡笑。
怨嗎?當時她的確是怨,的確是恨的,但如今一想開,她便不怨了。
她不過是小端王的妾,不過是他眼中可丟可棄的棋子,卑微如她,又怎比得上那太子側妃在小端王心中的地位。
再者,她也從未真正將這小端王當做夫君,而且以後有機會她也會逃離,從而與這小端王天涯海角,形同陌路,如此一來,她對小端王著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
是以,既然連感情都沒有,不怒不喜,又何來的恨!
人心一開始淡漠,便什麼都淡了呢。
“不怨。”鳳兮沉默片刻,才朝小端王燦然一笑。
小端王眉頭又是一皺,緊緊的觀著她的反應,最後肯定道:“你定是怨我了!”
鳳兮麵色分毫不變:“鳳兮是否怨恨王爺,倒是不重要。隻是方才太子側妃落水,王爺就不關心太子側妃此際如何了嗎?”說著,話鋒一轉,嗓音越發的淡漠:“要不王爺還是先留在右丞府去看看太子側妃吧,也好安心。鳳兮一人回府便成。”
“怎又說到她了!”小端王不耐煩的道了一句,伸手一把將鳳兮扯入懷裡,僵硬著將鳳兮抱了半晌,才慢慢軟下身子並將下顎磕在鳳兮的肩頭:“鳳兮,今夜太子側妃是與你一道出來的,是以,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定然逃脫不得。我當時先救她,也是在顧及著你。”
鳳兮心底複雜叢生,麵上更是白了一分,連帶唇瓣上那未曾消散的弧度也越來越深。
他救了太子側妃,卻反過來說是為了她好。
她鳳兮雖說笨,但也不愚昧,是好是壞她倒是分得清的。
她歎息一聲,淡笑著道:“王爺無須用這話來安慰鳳兮,鳳兮當真不怨也不失望。”
小端王將她抱緊了幾分,沉默片刻,道:“我說的是真的。她一旦出事,無論你是否無辜,都脫不了乾係。我先救她,無非是因為知曉夜公子會出手救你,而我若是先救你,夜公子定是不會出手救太子側妃,一旦太子側妃溺水,沒準兒連我都保不住你!”
說著,嗓音逐漸透出了幾許無奈:“鳳兮,我也是有顧慮的!”
鳳兮笑著,笑得連麵容都有些僵硬,有些冷了。
這小端王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夜流暄會出手救她?夜流暄冷情冷意,並非心有憐憫之人呢。
方才那夜流暄不顧一切的救她,甚至後來又說要帶她脫離小端王,沒準也不過是他想激怒小端王,想在小端王麵前立威呢!
是了,夜流暄如今已是這南嶽之國的右丞了,已是大權在握,甚至連芸羅公主都娶了呢,如今,他已不用受小端王威脅了呢,而是可以反過來時時刻刻的威脅住小端王呢!
就如方才一樣,他可以隨口稱將她從小端王身邊收回,從而令小端王惱得啞口無言,但又不敢與他動手呢!
嗬,若論及手段,這小端王又哪裡比得上那夜流暄。
“王爺無須多說了,鳳兮省得。鳳兮知曉王爺有顧慮,所以,鳳兮不怨,真的不怨。”鳳兮默了片刻,才淡然道。
說完,她稍稍合上眸子,暗自掙紮片刻,才伸手緩緩環住小端王的腰身,汲取著小端王身上的溫度。
她發現她越來越大膽了,都敢毫不臉紅的朝小端王懷裡縮了,然而縱是如此,她也不過是在意他身上的溫度,畢竟,她冷了,當真是冷了。
回得王府,小端王立即吩咐人在他的主屋內備了兩隻浴桶,並灌滿了熱水。
鳳兮於屏風內的浴桶內沐浴,小端王則是在屏風外的浴桶內沐浴。
燈火微微,屏風相隔,二人皆能聽到對方浴桶內微微激起的水聲,但誰都不曾說話。
良久,待二人皆沐浴好,小端王則是將鳳兮拉至軟榻坐定,細心的拿著乾帕子擦拭著她的濕發。
她不曾被人這般溫柔體貼的對待,心底終歸有一絲波動,然而待瞧得小端王那張令她熟悉至極的俊臉,她心底的那絲波動卻突然猶如石沉大海般再無動靜了。
莫名的,縱然小端王如此對她,她心頭再也生不起分毫的感動了。
她靜靜的坐著,一聲不吭,小端王默默的為他擦拭頭發,也是不言。
燈火搖曳,滿室沉寂。
氣氛緘默良久後,小端王終究是出了聲:“你這一聲不吭的,可是在生我悶氣?我方才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你還想怎樣?”
說著,話鋒一轉:“你是不是將夜流暄那話聽進去了?又或是你打從心底的就想夜流暄將你接出王府?你說,你對那夜流暄,究竟有無私情?”
他的嗓音雖透出幾許不耐煩,威脅十足,但他為鳳兮擦拭頭發的動作卻是未曾停下來。
鳳兮眸色微深,默了片刻,才扭頭朝他燦然一笑:“王爺誤會鳳兮了,鳳兮著實未生王爺悶氣。更未與夜公子有何私情。”說著,接過他手中的帕子,欲開始替他擦拭他的濕發。
小端王不耐煩的拂開她的手,眸光直直的落在她麵上,打量片刻,才眉頭一皺,冷著嗓音道:“收起你這副虛偽的笑,刺眼!我身邊不缺虛意應付之人,你若是再這般,我一膩了,沒準便將你一腳踢開了!”
說著,他當即起身,捉緊身上的外袍便乾脆的朝不遠處的門邊行去,並頭也不回的道:“今夜你自個兒休息,我去書房了!”
鳳兮神色雲湧,默了刹那,才淡然起身,望著他的背影道:“這裡是王爺的主屋,若是王爺當真不願與鳳兮同處一室,鳳兮這就回我那小院便是!”
小端王當即駐足,扭頭盯她,嗓音也透出了幾許威脅:“你今夜哪兒也彆想去!在這兒呆著,你若敢踏出這門半步,我定叫你好看!”
嗓音一落,他再度大步流星的往前,待出得屋門後,他便在外麵將那屋門重重的合上!
他又怒了。
鳳兮如實想著,麵色越發的平靜淡漠。
今夜的小端王著實奇怪了些,陰沉強勢的他,不該這般輕易泄露自己情緒的。而他今夜,卻在她麵前幾番泄露情緒,著實是有些異常了。
翌日起來時,鳳兮未再見到小端王。
老管家親自送了豐盛的早膳來,待擺好早膳後也未立即出去,反而是站在桌邊略微掙紮的望著鳳兮,幾度欲言又止。
鳳兮扭頭望他,打量幾眼,才道:“管家有話不妨直說。”
老管家掙紮片刻,才無奈道:“王爺一大早便與府內的侍妾們於大堂內飲酒作樂,如今裡麵個個醉得東倒西歪了。七夫人,王爺身子特殊,一飲酒便準會發燒,奈何王爺如今發燒成那樣,也不準我們這些下人入那大堂。”
說著,嗓音透出了幾許請求:“七夫人向來得寵,想必王爺也是心係著你。還求七夫人過去勸勸王爺,接他回屋喝些退燒的藥,好生歇息,沒準七夫人的話,王爺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