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及反應,一雙有力的手臂纏上了她的腰身,霎時將她順勢帶入了一方帶著冷意蘭香的懷。
這淡蘭香令鳳兮太過熟悉,熟悉得深入骨髓,令她忍不住顫了一下。
她並未掙紮,也不願再徒勞的掙紮,僅是猶如活死人一般靜靜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不聲不響。
耳畔是他那平靜冗長的心跳,鳳兮心頭泛冷,遂閉了眸,企圖努力的睡過去,最好是待再度睜眼時,夜流暄已不在她身邊了。
然而,夜流暄似是刻意不想讓她如願,帶著寒氣的臉埋入她的脖子裡,低低威脅:“你不願說話倒是未嘗不可,但你不能不願見我!”說著,補了句:“聰明如你,自該知曉忤逆我的下場。”
鳳兮冷笑,隨即心底滑出一道長長的暗歎。
他總是這樣,總是喜歡威脅她。
她倒是從未料到,她不過是一卑微低賤的人,何德何能的得到他這些屈尊降貴的威脅!
鳳兮依舊未言。
夜流暄也是默了片刻,話題一轉:“明日,姚府滿門問斬,你可要隨我去看看?”
鳳兮心底一顫,無聲沉默。
他自顧自的道:“你不去看也好。外麵風大,你身子孱弱,在府內修養便好。”
說著,又低低的補道:“近些日子,相府後院要拆掉幾座廂房,待空地留出來後,便可種上些花木。你喜歡什麼花?我差人種上。”
鳳兮沉默。
“我較為喜歡竹,江南夜府內也有大片竹林。我差人在那裡種一片竹子如何?日後我便在那裡教你練琴,如何?”
幾個‘如何’,帶著濃烈的商量與試探之意,使得鳳兮驚愕不小。
這夜流暄難得對她這般溫和與遷就。
她心底發顫,極想抬頭觀他,想瞧清他偽裝的麵容,想戳穿他冷冽虛偽的心,奈何這想法甫一生出,她便強行按捺了下來,隨即努力的摒棄他的話,努力的入睡。
大抵是察覺到了什麼,夜流暄終歸是安靜了下來,一言不發。
鳳兮卻是暗鬆了口氣,心底也浮出幾許釋然,隻道若是這夜流暄再這般反常的對她遷就,對她溫和,她怕是當真會忍不住出聲嗤笑了。
時辰漸逝,屋中沉寂,透著幾許壓抑。
鳳兮在夜流暄懷裡躺了良久,再度渾渾噩噩的睡去,莫名的一夜無夢。
翌日,待鳳兮醒來,幽蘭正規矩的立在床榻邊望她,而她身邊的夜流暄則是未見蹤影。
鳳兮任由幽蘭為她梳洗後,便隨意用了些早膳,隨即以自己想獨處為由,讓幽蘭出了屋去。
待屋內再無旁人,鳳兮坐於圓桌邊,這才小心翼翼掏出袖中的瓷瓶,指尖在那光滑的瓶身慢慢摩挲。
良久,她才眸色微閃,隨即擰開瓷瓶的瓶塞,自裡麵倒出了一枚褐色丹丸。
她將那顆丹丸盯了半晌,眸中有過刹那的遲疑,但僅是片刻,她已是斂住了神色,極其淡漠的將丹丸喂入嘴裡,而後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順下了丹丸。
隨後,她緩步至不遠處的軟榻邊,半靠在軟榻上。
還未休息半刻,外麵則是傳來一道恭敬且無奈的勸慰聲:“夫人,主子今日出府前,已是吩咐不得任何人入這主院,夫人還是回院子去吧,莫要惹主子不悅。”
是管家的聲音。
鳳兮眸色微深,不及多想,外麵又傳來一道嬌柔之聲:“管家無須擔心。我此番過來,不過是想看看我嫂嫂罷了,並無它意。隻要管家你為我保密,夫君也是不知我來過這裡的。”
“夫人,這怕是不妥。主子之名,老奴怎可違背。還望夫人也順從主子之意,快些回院去吧!”老管家再度無奈的勸。
“管家,你既是喚我一聲夫人,自該尊我為這右丞府的女主人。如今夫君不在,我為大,管家這般為難我,可是完全未將我放於眼裡?”
管家惶恐道:“老奴不敢,隻是……”
鳳兮平靜的聽著,眸色微動,突然出聲:“管家,讓芸羅公主進來吧!”
這話一出,她自己先怔了一下,並非是因為突然出口的嗓音嘶啞不堪,而是因自己竟然沒記起芸羅公主已是嫁給了夜流暄為妻,她此番再怎麼說,都該稱呼芸羅公主一聲‘相爺夫人’。
不多時,不遠處的雕花木門便被推開。
一抹曼妙嬌俏的女子率先入得屋來,隨之跟進來的是兩名雙鬢婢女,而那一身黑袍的管家,則是最後入得屋來。
眼見那嬌俏曼妙的芸羅公主離她越來越近,鳳兮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先行朝芸羅公主微微一拜:“鳳兮見過相爺夫人。”
此話一落,手臂已是被人扶住了、
鳳兮抬眸一望,便瞧見了芸羅公主滿麵燦然的笑容。
“嫂嫂與我何須見禮。”
說著,她扶著鳳兮重新坐回軟榻,親昵的拉著她的手,道:“夫君倒是深知我心,知曉我擔憂嫂嫂,是以他將嫂嫂倒是照顧得好。你瞧瞧,我如今想要入得這主屋,管家竟是不許,若非嫂嫂發話,我此番倒是進不來。看來在這相府啊,我說的話竟還沒有嫂嫂的話管用呢!”
鳳兮臉色微變。
芸羅公主有親昵的笑道:“嫂嫂莫要誤會我這話。我此番也僅是想說,論起輩分來,你如今乃我和夫君二人的嫂嫂,夫君此番照顧你,我也欣慰,想必我那在宮中受禁的王兄也放心。”
她這一番話噎得鳳兮不知該如何回答。
鳳兮按捺神色,沉默未言。
芸羅公主打量她幾眼,又道:“今日天色倒是極好,嫂嫂該是在屋子內呆得膩了吧?不如,我帶嫂嫂在府內走走,觀景賞花,可好?”
“夫人,鳳姑娘如今身子弱,吹不得外麵的冷風。”一旁的老管家忍不住出聲提醒。
芸羅公主笑道:“無妨。給嫂嫂披件厚實的披風便好。”
說著,她全然不待鳳兮反應便將她拉了起來,又轉眸朝她身後的兩名婢女望去:“還不快去為我嫂嫂找件厚實的披風來?”
那兩名婢女頓時一怔,出府去尋披風了。
管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鳳兮轉眸朝他望了一眼,破天荒似的勾唇淡笑:“就聽相爺夫人的吧!”
雖不知這芸羅公主究竟何意,但她卻莫名的肯定,這芸羅公主對她絕非好意。
隻是,既是想讓她出去吹風,她自然配合。
再怎麼說,她服下的那枚顧風祈給她的‘火荼’竟是未有半分反應,若是在外吹了冷風,受了寒氣,沒準兒就催生了她體內的藥效。
管家擔憂的回瞅著她,終歸是無奈的噎住了後話。
不多時,那兩名婢女歸來,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件厚實的披風,且不待芸羅公主吩咐,那名婢女已是上得前來,將披風披在了鳳兮身上。
大抵是病得有些久了,加之中途又波折橫生,待鳳兮終於踏出屋門,並隨著芸羅公主行於右丞府的落葉小徑,觀著那一片片枯枝,鳳兮心底竟有幾許恍如隔世的感覺。
待走至右丞府後院的那片鏡湖邊,正親昵挽著鳳兮手臂的芸羅公主駐了足,隨即扭頭朝跟在不遠處的管家道:“我與嫂嫂有女兒家貼己的話要說,管家你這大男人便莫要跟隨了。”
她刻意將‘女兒家’三字咬得有些重,管家怔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的道:“夫人若有什麼話想與鳳姑娘說,不如去前方不遠處的亭子裡說吧!鳳姑娘身子孱弱,站在這湖邊倒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