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如是想著,心底也有些莫名的發緊與悵惘。
她鳳兮從未受過親人之暖,此番突然有真正關心她,在意她的親人了,她卻是早已過了在親人麵前當個純淨孩童的年紀。
如今的她,渾身千瘡,滿心刀孔,委實再也不能如尋常十五六歲的少女那般在親人麵前恣意言談,亦或如姚霜那般俏然撒嬌,如今的她,縱然麵對滿心悲戚的睿老王爺,也未被這突來的親情衝昏頭腦,反而是心思越發的清晰透徹,平靜如水,一言一行皆是深思熟慮,暗暗揣度,不讓自己在旁人眼中留下半許不妥。
大抵是鳳兮的話全數掩蓋住了真實,寧王倒是一怔,目光朝鳳兮落來,眸色便越發的心疼與寬慰。
睿老王爺臉上的悲戚之色也稍稍緩解,隨即將鳳兮的手拉得更緊,生怕鬆手鳳兮便將消失,而後繼續壓抑情緒的問著鳳兮這些年的事。
鳳兮一一作答,態度溫順,語氣緩和恭敬,然而說出來的內容,卻全是顛覆了事實,到了最後,她甚至還主動開口安慰起睿老王爺,善解人意之性儘顯。
這一相聚,時辰悄然流逝,轉眼便是臨近夜色。
待鳳兮與寧王陪著睿老王爺用夜膳時,睿老王爺的心情已是極為愉悅了。
鳳兮幾番為睿老王爺布菜,見睿老王爺滿麵欣慰時,鳳兮稍稍垂了眸,道:“今日見著外祖父,鳳兮甚覺溫暖,不料時辰過得這般快,竟是天色黑了下來,等會兒,鳳兮便要隨舅舅回寧王府了。”
說著,目光直直的迎上睿老王爺的目光,鳳兮低低又道:“鳳兮當真不舍得外祖父,不想離開,若是可能,便想一直在外祖父身邊侍奉,一直替代娘親在外祖父身邊儘孝。”
溫順柔和的一番話,無論是話語的內容及語氣都增了幾許歎然與不舍。
睿老王爺臉色一變,落在鳳兮麵上的目光裡那一腔腔慈祥與欣慰之意竟是要噴泄出來,“傻孩子,你怎能一直陪伴在外祖父身邊,日後,你還要嫁人。”
“無論日後如何,但鳳兮此際想代替娘親呆在外祖父身邊儘孝。”
睿老王爺眸色又是一顫,對鳳兮越發疼惜。
寧王適時朝鳳兮出聲道:“既是鳳兮不舍外祖父,這幾日,你便小住在睿王府吧,如何?”
鳳兮溫順點頭。
寧王微怔,似是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但終歸是沒道出話來。
睿老王爺常日在夜裡歇息得早,待今夜午膳一過,鳳兮與寧王陪著他小坐不久後,他便被府內下人扶回屋子歇息了。
寧王也要歸府,鳳兮便起身相送。
夜風來,清清冷冷。
鳳兮一路跟隨在寧王身側,兀自沉默。
待將寧王送至睿王府大門外,寧王駐了足,轉眸朝鳳兮望來。
大門屋簷上的燈籠隨風微搖,昏黃的光影將寧王的麵容照得有些悵然。
寧王歎息了一聲,朝鳳兮道:“鳳兮此番想住在這裡,可是想避開大昭皇子?”
鳳兮微怔,僅是搖了搖頭:“不是。鳳兮的確是舍不得外祖父,便想在這裡陪著外祖父。”
說著,見寧王不信,麵上之色無奈了幾許時,鳳兮又低低的道:“舅舅應是知曉,鳳兮曆來在姚府長大,受儘欺辱,不曾體會過半分親情。如今見得外祖父,鳳兮的確心生親切與溫暖,是以不舍了。”
“看來是舅舅多慮了。”寧王歎了一句,又道:“你外祖父這些年獨身住在這睿王府,一直掛念你逝去的娘親,如今讓你陪在他身邊,倒也好。隻是,對於大昭皇子,無論鳳兮對他感覺如何,但鳳兮聽舅舅一句,你安生跟在他身邊,對你隻有益處。”
鳳兮眸色微垂,濃密的睫羽掩蓋住了滿眸的微顫:“多謝舅舅提醒,鳳兮已是知曉。”
寧王中意顧風祈,但她對顧風祈,卻難生情意。然而,若真擺不脫命運,亦或是得有個男子扶持與相伴,若這個男子是顧風祈,倒也未嘗不可。
畢竟,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也能在潛移默化中相互扶持,不是嗎?
夜風浮動,涼意浮生。
待鳳兮將寧王送上馬車,並盯著馬車行遠,鳳兮才眸色微深,清秀的麵容滿是低沉與複雜。
接下來兩日,鳳兮於睿王府侍奉睿老王爺,日子格外的安穩,平靜如水。
睿老王爺經常拉著鳳兮提及朝蓉皇後之事,道完後,他總會出神一會兒,最後盯著鳳兮,感慨悵惘的道:“鳳兮可知,你與你母親十五六歲之際,模樣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