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疼得渾身顫抖,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鳳兮眉頭一皺,默了片刻,才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先行在他身上的幾道大穴紮了幾針,稍稍控製了毒素蔓延。
她醫術並不高,無法僅憑銀針便替他解毒,但稍稍控製,倒是可行。
“說!是不是夜流暄讓你來跟蹤我的?他想如何?莫不是想讓你來殺了我?”鳳兮又低沉沉的問,目光冷然如刀。
大抵是被鳳兮冷冽的氣焰怔住,管家艱辛朝她落來的目光積滿了陌生與震驚,縱然渾身疼得難耐,但他卻是極為努力的再度道出了句話來:“主子見鳳姑娘身邊無太多人護著,是以便讓老奴跟隨,暗中相護!”
鳳兮眸色一顫,當即冷笑:“夜流暄此際軟香在懷,風花雪月正好,竟還會分出心神好心的讓你來暗中護我?管家,你還以為我鳳兮好騙好欺負?”
管家艱難道:“姑娘真誤會主子了,主子對姑娘,極好的。”
鳳兮興致缺缺,麵上被冷笑覆蓋,全然未將他的話聽入耳裡,隻道:“是否誤會,我心底自然有數。管家,念你以往在相府中對我未存壞心,悉心照顧,我今日,便不對你趕儘殺絕。”
說完,渾然不顧管家斷續淒淒的呼喊,鳳兮領著兩名暗衛轉身離去。
足下步子不過行了數十步,身後不遠有慢騰鬆散的車輪聲響起。
隨即,冷風浮動,淡脂味蔓延,卻有些沁人。
“傷了人,便想隨意離去?”正這時,一道清冷的嗓音揚來,猶如刻入骨髓般熟悉,使得鳳兮怔了一下。
無須回頭,也知車輪聲響,來人是誰。
鳳兮神色已是有些變,隻是頭也不回的朝身後兩名暗衛道:“快走!”
奈何尾音未落,一道簌簌之聲極為詭異的由遠及近,身後兩名暗衛頓時悶哼一聲,鳳兮不及回神,腰間頓時被一條雪白的紗幔纏住,眨眼間,紗幔力道一重,鳳兮整個身子驟然騰空,直往身後落去。
冷風刺骨,鳳兮打了冷顫,然而腰間紗幔的力道卻是大得驚人,她往後飛落的勢頭也是渾然不減,僅是刹那,她後背撞斷了一根細細的木棱,她疼呼聲未溢出口來,身子再度往後,直直的撞入了一方涼薄瘦削的懷裡。
淡淡的蘭香夾雜著脂粉味盈鼻,鳳兮白了臉,皺了眉,待扭頭一望,意料之中瞧見了一張精致風華的麵容。
夜流暄正懶散隨意的望著她,縱然麵上減卻了幾分常日裡的冷冽,然而那如墨的眸子深處,卻依舊清冷無波。
他此際,並非靠在那名醉仙樓的虞月身上,而是兀自靜坐,渾身白衣如雪,乾淨透徹,縱然車內脂粉味微重,然而他身上的白袍依舊帶著蘭香,怡人心脾。
“流暄公子毀了虞月的馬車紗幔呢。”正這時,一道柔媚輕揚的嗓音響起,音色猶如碎玉清泉,委實是好聽。
鳳兮淡淡轉頭,才見那醉仙樓傾城無方的虞月,正坐在夜流暄身側,一雙修長柔媚的眼睛若有無意的打量著她。
見鳳兮望來,她神色卻是不再避諱,反而是直望著鳳兮,勾唇一笑,傾城如華:“沒料到虞月的容貌竟惹得姑娘這般打量。隻是姑娘若是看夠了,便先從流暄公子身上起來吧。”
這女子長得委實好看,隻是,即便身在清傲的醉仙樓,但終歸是有些媚態。
即便傾城,也比不得江南之主千金那般溫順,比不得南嶽芸羅公主那般高貴嬌然。
鳳兮皺了眉,便要從夜流暄身上掙紮起來,奈何夜流暄勾在她腰間的手分毫不鬆,隻是抱著鳳兮換了個姿勢,將鳳兮全數裹入了他懷裡。
“夜流暄,你……”鳳兮一惱,欲怒,伸手推他的力道卻是分毫不減。
夜流暄似是不耐煩,身上點了她的啞穴,待她僵著身子安分窩在他懷裡時,他才轉眸朝虞月望去,清俊如華的容顏漫出幾許雲淡風輕的淡漠:“我的確弄壞你這馬車的紗幔了,如此,待我歸府,便差人重新送些紗幔來?”
虞月微微一笑,眸中流光浮動:“虞月不過是與夜流暄公子玩笑而已,並非有意讓流暄公子真正賠我紗幔。隻是,虞月倒是想問一句,此番公子可還要陪虞月去西湖觀景?”
“府中管家中了毒,不可耽擱。”夜流暄淡道。
虞月輕笑,柔然出聲:“流暄公子是在婉拒虞月了?”說著,目光若有無意的朝鳳兮落來,又道:“虞月曆來不知,流暄公子竟會主動親近一位女子。想必公子懷中這位姑娘,便是如今天下皆知的北唐帝姬吧?”
鳳兮心底頓時一沉,眸光也淩厲幾許。
一個風塵女子,僅是瞧她一眼,便能猜到她的身份?難不成她這張臉早被人畫下來貼在大街小巷,並標注上‘北唐帝姬’身份,從而讓著市井中人都識得她了?
夜流暄卻是未立即反駁,僅是用寬大的衣袖稍稍擋了鳳兮的半張臉,朝虞月道:“醉仙樓之人,都如你這般聰慧過人?”
虞月笑笑,上身朝夜流暄靠來,修長的指尖探上了夜流暄的肩頭,細指微彎,剛好若有無意的捏在了夜流暄前幾日受過傷的肩膀,柔然而笑:“流暄公子這是在認為虞月聰慧過人?那流暄公子可會喜歡虞月,從而為虞月贖身,讓虞月時刻伴隨在公子身旁,儘心儘力的服侍公子?”
夜流暄巋然不動,神色平靜無波,任由虞月在他肩頭動作,隻漫不經心的道:“今日與你相處,你深得我意,我自然有意為你贖身。”
虞月怔了一下,僅是眨眼間,她眸中再度被欣喜的笑容填滿,“虞月身在醉仙樓,鮮少接待外客,縱是風塵之人,也想遇上心儀男子。今日一見公子,傾心已是暗許,如今聞說公子會為虞月贖身,無疑是心生驚喜。”
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道:“隻要公子不負虞月,虞月便一生跟隨公子,儘心服侍。”
夜流暄墨眉幾不可察的蹙了起來,也終歸是伸手自然而然的推開了虞月的手,隻道:“你是聰明人,自該知曉拿捏得當。我雖滿意你,但未許你任意觸碰我。”
虞月麵色有過刹那的不自然:“流暄公子這是怎麼了?你方才不是還靠在虞月身上嗎?”
夜流暄瞳孔微縮,卻無意多說:“我後日再去醉仙樓贖你,如今,你下去。”
清清淡淡的嗓音,音色飄逸好聽,淡然話語內容,卻是冷漠疏離。
虞月麵上的柔笑已是有些保持不住:“流暄公子這是要讓虞月下車?可虞月下了車,該如何回醉仙樓?”
夜流暄並未理會她,反而是隔空朝不遠處僵立在原地不動的暗衛隔空一點,待那兩名暗衛能動時,他才清冷出聲:“將管家扶上車來。”
虞月麵上已是尷尬,待見夜流暄隔空揮指解穴,她眸底略有震撼與心虛,這回倒是並未多言,僅是朝夜流暄道:“既是公子之言,虞月自然聽從,虞月便不叨擾公子,先下馬車了。隻是後日,還望流暄公子莫要忘了與虞月之約。”
嗓音一落,她再度若有無意的朝鳳兮望了一眼,隨即緩緩下車。
這時,不遠處那兩名已然能動彈的暗衛們朝夜流暄望了一眼,竟是雙雙未有與夜流暄拚命從而救回鳳兮之意,反而臉色一變,恭敬的想朝夜流暄跪下。
“扶管家上車!”夜流暄應時冷道,那兩名暗衛這才阻止下跪的勢頭,當即點頭,隨即極為順從的扶起了地上打滾的管家上了馬車。
夜流暄又道:“駕車!”
暗衛們點頭頷首,毫不客氣的拽下了車夫,禦車離去。
馬車直往夜流暄所住的彆院,因著馬車周圍的帷幔扯落,毫無遮掩,馬車過處,周圍皆有人愕然的朝馬車打量,反應各異。
不多時,彆院門前,夜流暄讓暗衛將管家迅速扶入彆院,而鳳兮,則是被他解了穴,強行拉著入了彆院。
待站在管家的床榻邊時,眼見管家臉色灰白,滿頭大汗,渾身血腥味濃烈,透著幾許死亡氣息。
夜流暄出聲揮退暗衛,靜立在她身邊,清冷道:“救他!”
鳳兮眉頭一皺,著實不喜他這般命令。
她怒瞪他一眼,道:“他跟蹤我,欲對我不利,我不救他又如何?夜流暄,你莫要太過分,你昨日才劫持過我,連顧風祈與東臨墨池都驚動了,你今日又將我劫持到這兒,難道你就不怕當真得罪東臨墨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