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翻翻找找,終於是尋了些大米,正這時,身後傳來驚呼。
鳳兮本能回神,便見灶膛內的火苗子竄了出來,兩名暗衛慌張的縮回手中的木柴,又不注意的順勢帶出了些燃著的炭火。
刹那,炭火落入柴堆,火勢驟然迅猛。
兩名暗衛呆了一下,本是見慣了血雨腥風的人,縱然麵對刀尖都麵不改色的人,此番見著大火旺盛,竟是麵色慌張,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撲火啊!”鳳兮一驚,忙吼了一句。
說著,她已是用大瓢舀起鍋內的水便朝那旺火潑去。
杯水車薪,火並未被撲滅,反而還蔓延了,不注意間,鳳兮衣角被點燃,身上頓時著火。
鳳兮驚呼。
“孫小姐!”兩名暗衛慌張之際,不及多想,雙雙費力的端起灶台上的鍋,猛的將鍋內的水朝鳳兮潑來。
溫熱的水潑來,鳳兮成了落湯雞,身上的火星子被撲滅,而那蔓延的火也被澆熄許多,兩名暗衛此際顧不上鳳兮,忙去撲那些火星子,待火光全數被撲滅時,那二人才忙踱至鳳兮麵前,心虛且擔憂的將滿身濕透的鳳兮望著,底氣不足的道:“孫,孫小姐,你,你沒事吧?”
暗衛不常與人說話,曆來隻按命令機械做事,是以也不太說話。
鳳兮雖知這點,但此番聽得他們這般問候,委實是沒什麼好感,更不想再體諒他們。
“廢了一鍋熱水,你們重新燒來!”鳳兮低低沉沉的道了一句,嗓音僵硬,存著幾許怒。
說來,絲毫不顧兩名暗衛快要為難得擠在一塊兒的臉,轉身便出了灶房。
此際,她委實是狼狽,風來,倒是令渾身濕透的她連打了幾個寒顫。
她直奔夜流暄的主屋,因著上次來過,也穿過夜流暄的衣袍,是以這回也是輕車熟路的在夜流暄屋中的衣櫃裡翻找出了褻衣與雪白的外袍。
因著夜流暄的衣袍皆單薄,鳳兮怕冷,待褪下渾身濕透的衣服後,她著了兩套夜流暄的褻衣,再在外麵穿了兩件雪白的外袍。
夜流暄身形瘦削,衣袍穿在鳳兮身上未顯得太大,除了衣袍長得拖曳在了地上外,倒是未有什麼不好。
鳳兮找來了剪刀,將夜流暄衣袍下擺減了大半,這才乾淨利落的出屋,待再去灶房時,兩名暗衛已是小心翼翼的燒著了火,但動作委實小心而又笨拙,不多時,灶膛內的火熄滅,而鍋內重新被注滿的水毫無半分熱氣。
鳳兮終於是看不下去了,推開了兩名暗衛,親自搗鼓著燒火,不多時,待燒好熱水,她端了一盆熱水行至管家屋前,推門而入。
彼時,夜流暄仍盤腿坐在管家身後,雙眸微合,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也稍稍出了汗,再觀那管家,渾身的顫抖已是抑製住了,隻是臉色蒼白如紙,滿身血跡凝固,委實狼狽駭人。
大抵是聞得了聲響,夜流暄稍稍掀了眸,深黑如玉的目光朝鳳兮落來。
但也僅是片刻,他便收了掌,隨即優雅緩慢的下床,待立在床邊,他伸手朝管家後背一拍。
鳳兮驚了一下:“你想拍死他嗎?”
正這時,管家卻是被拍趴在床榻邊,猛得吐出了幾口黑血。
“我不過是將他的毒血拍出來罷了。”極為難得的,夜流暄竟是朝鳳兮平緩的出聲解釋,隻是嗓音微微含著幾許不曾掩飾的疲憊,那種難得的示軟,竟是讓鳳兮顫了心神。
正愕然時,夜流暄已是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一眼,牽了她的手,出了屋門。
吩咐暗衛們入內替管家清理傷口後,待暗衛們恭敬應承,夜流暄便牽著鳳兮入了主屋。
屋中,光線暗淡,鳳兮回神,心底驟然冷意浮動,戒備橫生。
方要掙開夜流暄的手,不料他已是先行放開了她的手,隨即朝軟榻上一坐,墨黑如玉的眸子遙遙的望著她,道:“不過一會兒未見,你竟是弄壞我幾件袍子?”
鳳兮按捺神色,淡漠的盯著他,道:“不過是幾件袍子罷了,難不成夜公子心疼了?”
他眉頭一蹙,抬手招她:“過來。”
鳳兮立在原地不動,隻道:“我看夜公子似是累了,鳳兮便不打擾了!”
說完,正要轉身出去,不料足下步子剛要靠近屋門,腰間頓時纏來一根紗幔,霎時將她卷著倒退,最後跌入了一方血腥味與蘭香味交織著的懷。
“夜流暄,你莫要太放肆!”鳳兮氣極,怒了一句。
“放肆?”他默了片刻,才慢騰騰的重複這二字,隨即漫不經心的淡笑,“北唐帝姬,本該不弱男兒!鳳兮,你有這番喝斥旁人的氣勢,倒是長進了。隻不過,在我麵前,你倒該收斂。”
說完,稍稍將她拉離懷,見鳳兮冷眸觀他,他也未惱,僅是平寂如常的迎上她的眼睛,抬手,纖細修長的指骨擦拭上了鳳兮的臉。
鳳兮眸底更是怒意浮動,當即扭頭避開他的手,奈何他此際似是耐性極好,又挪動手指朝她的臉探來。
鳳兮欲動手掙紮,他卻將她鉗製得緊,最終,鳳兮無奈,眼見他手指快觸上她的臉,她氣得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她咬得極重,刹那,唇齒間有血腥味蔓延,夾雜著他肌膚的淡蘭香,令鳳兮心底有過刹那的錯亂。
鳳兮驀地鬆口,待垂眸盯他的手指時,才見上麵幾個森森壓印,皮膚裂開,溢著血。
正這時,夜流暄清清冷冷的出了聲:“你若當真恨我,便該加大力道,咬斷我的手指。”說著,默了片刻,極慢極慢的道:“你未對我下狠心,是因不敢,還是……不願?”
“沒什麼不敢與不願,我說過的,我恨你,若當真無彆的顧忌,你以為我會對你留情?”
他清冷的眉宇一皺,長指又要朝她探來。
鳳兮本能一縮,他手指頓住,目光深得似要將鳳兮吸入:“你的臉,沾了黑炭。”
模棱兩可的話,像極了在解釋他此番朝鳳兮探指擦臉的動作,鳳兮先是一愣,隨即回神過來,冷眼望他,冷漠道:“不勞夜公子屈尊降貴,你放開鳳兮,鳳兮自己會擦!”
他鉗緊了她,黑沉的目光迎著她的,“你非要與我如此?”
“我倒想問夜公子究竟想如何!縱然我傷了你的管家,但在你眼裡,人命如草芥,你怎會為了管家對我興師問罪?還望夜公子開門見山,有什麼目的,直說吧!”
說著,見夜流暄不言,鳳兮又道:“你昨夜不是還與睿王府的管家說任由我自身自滅?還說不管我了?如今你又劫我來此,對我動手動腳是何意?夜流暄,你莫要欺人太甚!我早就說過的,鳳兮已不是以前的鳳兮了,你莫要逼我真正與你作對!”
“翅膀硬了,便想推開我了?”他默了片刻,才清冷淡道。
鳳兮不置可否,隻道:“夜公子嗜殺成性,怕是沒人想真正呆在你身邊!縱然鳳兮翅膀未硬,但依舊會遠離你!”
“你竟是這般想的?”
鳳兮瞪他,未言,算是默認。
他深黑的眸中集有風雲,似是在強忍什麼。他靜默了良久,才稍稍斂了冷氣,將鳳兮擁入懷裡,猶如習慣般自然而然的將腦袋埋在了鳳兮脖間的發絲裡,道:“彆再試圖惹惱我了。”
“那夜公子可否放過我?隻要你放過我,我定會對你躲得遠遠的,再不惹你分毫!”
他沉默片刻,低沉沉的道了句:“不行。”
說著,又補了句:“天下好戲,沒了你在我身邊陪我看,倒是無趣呢。再者,若論起世上之人,惟有你與我離得最近,縱然你不願相信,但宿命便是宿命,早已預定,你,逃不掉的!”
“夜流暄,你莫要胡說!你放開,放開!”鳳兮再度開始掙紮,他溫熱的鼻息噴打在她脖子的皮膚,令她心驚肉跳。
夜流暄卻是並未理會她的掙紮,反而是依舊將她困得緊,意味深長的清冷低道:“鳳兮,不如你來猜猜,北唐複興,需要多久?”
鳳兮驀地一驚,渾身僵硬。
他卻是將頭自鳳兮發裡抬起,輕輕一笑,嗓音莫名暢快,鳳兮抬眸觀他,便見他容顏傾絕,俊逸風華,麵上笑容亦如輕輕的花開,清美無方,給人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鳳兮一時怔住,他則是略微滿意的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道:“白衣倒是適合你,鳳兮日後,便穿白衣吧。另外,身為北唐帝姬,便該有皇族的大氣,縱然遇上什麼事了,也得果敢冷狠,不該畏畏縮縮,任人瞧不起。我這話,你可是記住了?”
說著,又意味深長的道:“沒人能夠護你一世,睿老王爺不可以,我……”
說到這兒,他眸色有過刹那的黯然與晃動,隨即眨眼間便被他掩飾過去,“你隻有自己學著堅強,學著乾脆與冷狠,才可不備狼心的世人吞沒,才可真正活下來。睿老王爺想將你養成溫順的貓,無憂無慮,但你身邊虎狼太多,沒爪子的貓,終歸會被人生吞活剝。我一直想將你調教得果敢冷狠,但我卻未料到,你卻是恨了我,甚至終於如我所願的冷狠起來了,卻是首先對付我,對付起我的管家來了,鳳兮,你說,究竟是我錯了,還是你,一直都不待見我,一直都未真正的信任過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