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靜往自己的院子裡去,她不聲吩咐:“墨白,向我師哥借子素來,我要用他。”
墨白扶著雲靜往屋裡走,問:“小姐要用子素?”
雲靜點頭。
墨白又問:“是什麼事要用子素,墨白不能為小姐做嗎?”
雲靜嗔怒:“叫你去,你就去,怎麼那麼多話!”
墨白噤聲,一會兒,又道:“好吧。”
雲靜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然後在心裡對雲詩詩說了一萬個對不起。她想雲詩詩一向寵她,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利用她的目的,想來她是不會怪自己的。
從小到大,哪一件事不是雲詩詩讓著她?雲靜知道,正因為自己是被收養的,雲家怕自己感覺寄人籬下,所對,對自己這個養女,竟要比雲詩詩還要好。
雖然身世慘然,但想起雲詩詩來,雲靜心裡一暖。
與子夏不同。子夏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總要跟在風語玨身後轉來轉去。子素是個極為沉默的人。他功夫甚至比自己還要好,而且子素一向在暗中行事。
雲靜要他查秦可兒。
秦令園裡。
秦可兒望著如血殘陽,爾冬對她披上了披風,輕聲囑咐:“小姐,天越發冷了,你身子單薄,莫要生病了。”
秦可兒沒有理會爾冬,她摩挲著自己手裡一個扇墜,長長的睫毛合下,一滴青淚滴在了石桌上。
一年前,她還隻是一個小小的花旦。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隻是在她有記憶時,她便在戲園子裡了。她喜歡台上那個唱青衣的人。
那是一個漂亮的男子。也是他,偷偷教自己唱戲。好多達官貴人會衝著那個青衣來,他們會為了看他而爭風吃醋。
傳說,其實那個青衣是個身份高貴的,隻是因為他是庶子,所以家人將他流放。隻是並不是將他送走,而是將他在精神上流放。讓他墮落,為的就是怕他威脅到嫡子。
他的母親是一個不能上台麵的低賤的女子,他因為身份,母親被當家主母所害,隻為了他的名字上不上族譜,他的母親拚儘了生命。
他的母親去了,他的名字也上了族譜,隻是他卻不想爭那些東西了。
於是他自甘墮落,成為了一名戲子,他看她可憐,教她唱戲。她與他,整整一年不相見了。
關於他的記憶,隻有這個扇墜。
他的名字叫做蘇硯。
他是個性子極柔的男子,可也是個性子極剛烈的男子。
他一笑,春花有色,他一顰,青風有淚。
記得他細眉長目,記得他衣袂飄飄。
雲靜又無意間路過了秦令園,傍晚時,子素將一封書信交給了墨白,墨白又轉交給了雲靜。
蘇硯。
她也想見見這個男子。
雲靜吩咐墨白:“早些睡,明天我們去慶和戲園。”
墨白一臉迷茫:“小姐,你什麼時候喜歡聽戲了?”
雲靜流轉了一雙美目說:“就在剛才。”墨白宛然,她家小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天高,秋涼。
極遠就聽到了慶和戲班裡傳來的“咿呀”之聲,銅鑼鳴,梆子響。
想這裡入園竟要五兩銀子。
墨白跟在雲靜身後,暗叫一句:“好黑的戲園,竟然要五兩銀子!都是我兩個月的月錢了!”
雲靜默不作聲,隻是坐在一個極不顯眼的位置,盯著台上的人看。
一出戲唱罷,雲靜悄聲對墨白道:“你可是去後台看過了?”
墨白點了頭道:“奴婢去過了。後台比前麵可要擠多了。那裡的人好像吵著要見一個名角兒,一個一個全是世家公子,真是世風日下。”
雲靜一笑:“既然他們都在這裡,那,那位名角兒就一定不在這裡。走,我們去落月湖。”
子素的信中說過,蘇硯常去落月湖。可雲並不敢肯定,他就一定在落月湖。她得賭一把。
落月湖邊,黃葉一地。
那個清麗如水的男子乘了一葉小舟在水上,舟下的波紋散開了一圈又一圈。
雲靜飛身上來,她腳尖點過水麵,落在了船尾。
男子身子一晃,他扶了船沿扭頭看向了雲靜,雲靜手一伸,將一個扁形的木盒拋出了手。男子下意識地一接,雲靜飛身離去。
男子起身看向雲靜,雲靜遠在落月亭。
將手裡的木盒打開,裡麵是一套刷子。一般長短,卻是不同粗細。刷子也有大有小,最大如耳,最小如黃豆。
男子一笑,他雖然沒有見過這東西,可他卻也知道這是上妝用的。難得那女子有這樣新奇的想法,他也有心試一試,看它是不是得心應手。
隻是男子有些奇怪,她想來也是喜歡自己的吧。隻是她為何不與自己多說一句話呢?隻是將東西扔下便離開了,她不想與自己共處麼?
看她的穿著,想來是貴人家的小姐,也怕彆人看到與自己這樣低賤的人相處吧?
看著自己新奇的東西,他極想試上一試。想到那個女子,蘇硯又是一笑。那樣一具清冷的麵孔下,想來竟有一顆赤熱的心,讓人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