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的老人,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孤兒院。
她沒有成婚,無兒無女。
但所有從孤兒院裡出來的孩子,都是她的兒女。
蘇零月翻手握住了她,不敢太緊,又不敢再鬆。
太緊,怕她疼。
太鬆,她心裡疼。
聲音壓得低低的,嗓子帶著啞,眼圈裡含著一泡淚,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彆趕我走。奶奶,你住院了,我得守著你。”
掌心裡形如枯槁的手掌,明明沒什麼力量,卻又艱難的握緊了她,似是不滿意她的決定。
她在催促著她馬上離開。
“蘇……”
院長奶奶嘴裡又吐出一個字,蘇零月眼圈更紅,餘晚陽垂了眸光,低聲解釋,“奶奶是擔心蘇家對你不利,而且,在火災發生之前,我了解到的情況是,你的養父曾多次去過療養院。”
蘇零月抬頭看了過去,臉色更白,像是冬天的雪,很快就來了,撲了她滿臉的冰冷。
又像是這醫院裡處處可見的白色,讓她心頭更加抽緊,疼得無以複加。
“我,我不知道他去療養院的事……”她低低的說,看著院長奶奶隻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便又累極的昏睡了過去。
她吸了下鼻子,眼裡的淚落下來:“晚陽,你是說,這把火,是蘇向前放的?”
隻因為她沒有答應他的事情,蘇向前就能狠到這種地步嗎?
四十八條人命啊!
他怎麼敢?
他怎麼能背得起?
“是不是,我們也沒有證據。”餘晚陽說,他手從兩側的兜裡拿出來,仔細看了一下點滴,還有大半瓶才能滴完。
又把點滴調慢一點,順手握了蘇零月的胳膊,拉著她出去:“還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江初寒身邊的那名助理,已經來醫院提了你的病曆檔案。”
她呆滯住,腦中像被重錘敲過,嗡嗡響著,艱難擠出一句:“他,知道了嗎?”
“沒有,你的病曆,都是假的,是我一手辦理的,他看不出什麼。”
餘晚陽放開她。
嬌小纖細的姑娘,已經足夠疲累,他不想給她太多壓力。
可眼下的事情,一步又一步,他不得不逼著自己狠心。
“你心知肚明,你懷孕的事情,他早晚會知道。你既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又不想被他發現,你隻能遠離。孕期九月,你現在已經是第二個月了。孩子長得很快,再等下個月,你肚子吹氣一樣的大起來,你遮不住的。”
男人冷靜的說,甚至不允許她猶豫,更不允許她後退。
他伸出的手掌,用力的握了她的肩膀,全身上下,都散出一種極為沉冷的氣勢。
這種氣勢,強悍,又充滿威懾力。
一時之間,蘇零月呆住。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讓她陌生,也讓她心顫。
他一字一頓,確定著這件事:“到了現在,這孩子已經不單單隻是你一個人的了。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是陳奶奶也希望看到的血脈延續。你不能任性,馬上離開!”
蘇向前瘋了。
他能在這個時候,敢對療養院出手,甚至不惜以四十八條人命為代價,去逼迫陳奶奶。
那麼下一步,他又會用什麼手段,來對待蘇零月?
“江初寒是靠不住的。男人薄情,也更心狠。他要的,隻是一時之歡,而不是長久。他寵著你的時候,能讓你上天,但絕望的時候,同樣能讓你跌入地獄。”他語氣沉沉,像是窗外天邊的滾滾烏雲,馬上就至眼前。
深秋已至,萬物枯萎。
這些,她都懂的。
正因為懂,所以才更覺難受。
蘇零月抬頭,視線遠遠的看出去。
看這走廊幽長而充滿死亡的空白,像極了他頭上的根根白發,是生命的哀樂,也是無奈的絕望。
那白發刺眼,刺得她眼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