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我的眼底有一絲的嫌惡,也興許是因為我的不耐煩有些明顯,他的臉色明顯的沉了一瞬,但僅是片刻,又重新對我勾了勾唇角。
“孟凡,你去把我房間裡麵的輪椅拿過來,我有事要跟瑤瑤談。”
“好。”
孟凡絲毫不馬虎的應了一聲,連忙往門口走去。
我這才意識到,病房門口的我爸和我媽今天是都被霍厲給支開了,而他早就計劃好了,要把我給推出去。
“你這個人好卑鄙!”
我冷笑,忍不住怒視他。
而他卻把一張臉湊著靠近我,用下巴不住地在我的臉頰處磨蹭著,然後淡笑道,“卑鄙就卑鄙吧,我的瑤瑤現在都不願意跟我說話了,卑鄙一些又能夠怎樣呢?”
就在他跟我這麼說的時候,孟凡已經把輪椅給我拿了過來了。
我剛做完手術,整個人又是這個病區裡麵最懶的,平日裡麵多走一步路都不願意,而此時此刻,輪椅確實是我最需要的東西。
我如今是個病患。
平日裡麵動彈的時候都是靠著我媽和夢露拖我,或者是偶爾來看望我的白夜抱我,而今天,霍厲在這裡,他也就是欺負我是個傷患,動彈不得,便直接把我抱到了輪椅上,我肺部的那個腫瘤最後做的不是微創,而是大的刀口,所以即便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再這麼不願意,我也是強撐著。
不能夠表露出來。
因為一旦劇烈地運動,我就覺得我的肚子會出事兒。
他也正是吃準了我的這一點,非常順利地把我給從病房裡麵推了出去。
我已經有五六天沒有見過陽光了。
偶爾出來見到這麼刺眼的陽光,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大習慣了,便下意識地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剛做完手術,是要多出來曬曬太陽的。”他沉聲說。
“你把我從病房裡麵費儘心機的搞出來,莫非就是要跟我說這些無趣的東西,霍總如今還真的是越來越不如以前了,這些花頭玩的可是一點兒都不順呢。”我冷笑了一聲,對於他虛假的關心表示冷漠。
他把我一直推到了醫院的一個橋上。
在河邊停住。
“怎麼,真的準備去y城?真的一輩子都不回來了?”他皺著眉頭,向我確認。
我點了點頭,苦笑,“不夜城這個地方積攢了我太多的失望了,如果可以,我確實是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這話,我說的是認真的。
沒有人會對一個滿載著失望的地方流連忘返。
我曾經也對這裡充滿著期許,我曾經也在這裡有過夢想,有過我所謂的愛情,可是後來,時光蹁躚,在這些之前我看不清的被迷霧遮擋住了視線的東西漸漸浮出了水麵,我才明白,原來,我的愛情不過是一場虛無,而我的努力,在這座城市裡麵,也不過是白費。
因為,不夜城不相信眼淚。
永遠都不相信眼淚。
“那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留戀我了麼?瑤瑤,我還記得你十三歲時候的樣子,滿是執拗地說哪怕你爸爸在這個城市裡麵立足不了,你作為他的女兒,他最厲害的女兒,總有一天,也能夠在這裡有個方寸之地,你就放棄了麼?”
他蹲下身子,定睛看著我,不跟我談什麼當年的勞什子愛情,隻是拿我先前的爸紀建國來壓我。
“童言無忌罷了。”我瞥開眼,不看他。
而他卻直接擰住了我的下巴。
下手並不重,比以前輕多了,卻足以讓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我認識的紀瑤不是那麼一個容易放棄的人,隻要是她堅持的事情,哪怕與這個世界為敵她都可以做到。”
他涼聲道。
我輕輕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回他,“我確實是一個敢與這個世界為敵的人,但是霍厲,你也要知道,年輕的時候不懂得不是自己的東西就要放棄這個道理,等到長大了,漸漸地明白了,也痛過了,自然要懂得放手,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哪怕拚儘一切,犧牲性命,最後也不會屬於自己,又何必偏執呢?”
他知道,這一次,我說的不僅僅是我當年剛見到他的時候,許下的童言無忌的願望。
還有我跟他之間的感情。
他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似乎是想要從我的眼睛裡麵找到什麼情緒,但找了好一會兒,卻又什麼都沒有找到,久而久之,他的眼睛裡麵便滿是失望。
我知道,他在等。
等我告訴他,其實我不會走,等我告訴他,其實我隻是跟他生生氣,並沒有真的要離開的意思,但是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像是發了狂的野獸一樣。
他一下子就狠狠地抱住了我,“瑤瑤,你能不能好好地看看我……先前的事情,我一直不聽你解釋是我的不對,可是,你也是一直跟我擰,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對你,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的壞心思,我那時候是太混賬了,跟你說離婚,也隻是氣話……”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的厲害。
這個我曾經愛到死的男人,這輩子都沒有向彆人低過頭,服軟過,但今天,話語裡麵卻滿是認錯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