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之時,點妝閣內依舊燈火通明,人人都打著十二分的精神,半點不敢懈怠。
下朝胭脂帶著硯文又回了一趟家,家中裡裡外外的翻遍了,便是想尋一尋牛順可有無做過筆記。
胭脂不識字,將家裡為數不多的幾本書冊都尋了出來,哭得一抽一抽的道:“硯文哥哥,你看看,這裡頭有無想要的。”
又道:“早些年家裡是存了不少書的,可這幾年陸陸續續的都賣得差不多了。”
硯文麵無表情的應得一聲,迅速的將胭脂尋來的幾本書翻了翻,末了這才搖頭:“都隻是些介紹用料的書冊。”
胭脂一聽,眼淚更是忍不住,伸手抹得一把臉,卻不想手上臟兮兮的,倒跟個花貓似得了。
硯文瞧見她這模樣,又好笑又可憐的,嘴角微彎:“走吧,你不是說能試一試麼,或許還真的就能試一試。”
兩個年歲都不大的孩子,一個哭得抽噠噠的走在前頭,一個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頭。
一回點妝閣,胭脂便再不敢落一聲淚,將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才這著手試著裝盒。
花瓣兒熬出的色油顏色都極正了,如今便要算計著用蜜蠟的用量,將蜜蠟融進色油中,再裝盒晾涼。
若是成型了,便不乾也不會流動,若是不成型,便得重新計量蜜蠟的分量。
胭脂也隻是大著膽子試一試,熬好的色油都是有用量的,也不敢用得太多,隻得一點點的試。
硯文取了紙筆來,沒試一回便將用量,以及結果都寫上一筆。
胭脂同口脂又不一樣,是以試起來倒也極是麻煩。
如此兩個半大的孩子熬得一夜,紙張倒是寫得密密麻麻的,可結果卻還差強人意。
宋清歡起初倒還對胭脂有些許期盼,可晨間過來瞧得一眼,失望的歎口氣,便索性放棄了,隻往一品居那頭去盯得緊緊的。
點妝閣已經出了事,一品居卻再不能出事了。
點妝閣這頭靠不上了,宋清歡也不指望,隻臨時在一品居又挑了兩樣點心來,讓師傅們明兒一早添置上去。
宋清歡雖放棄了點妝閣這頭的胭脂同口脂,可胭脂卻不敢放棄,也是宋清歡仁善,如若不然牛順乾出這樣的事兒來,就是將袁氏同胭脂送去官府也不為過的。
撐著小身板熬了一夜又熬了一日,臉都熬青了。
袁氏瞧宋清歡沒發作她們母女,心頭的石頭已落了地,又見胭脂這般搏命,還道:“東家都不追究了,你說你熬什麼熬。”
又壓低聲兒道:“你可彆壞了你爹的招牌。”
胭脂充耳不聞,隻權當沒聽見。
第二日便是承恩伯府的花宴了,宋清歡在一品居守到半夜,確認明兒不會出錯了,又一人打賞了一個月的月錢,這才踏著月色往齊北候府歸去。
明兒一早還得起身梳妝打扮,踏雪還心疼道:“姑娘進來熬得厲害,臉色都不太好了。”
宋清歡委實累得厲害,撐著腦袋打了個哈欠,過了花宴,不出十日功夫點妝閣同一品居都要開業,還得熬過那時候,才能稍微鬆散一下。
如今她也總算明白,為何宋文德不喜庶務,隻愛那些文雅之事了,因為不用操心呀。
夜深了,街道上也沒幾個人,再過會子就要宵禁了,馬蹄踩在青石磚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劉平一麵駕車,一麵眼觀四方,不敢有半分鬆懈。
隔著老遠,瞧見前頭有人左顧右盼的候著,再行得近些,便滿身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