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羨知在學校裡逛了一圈,沒有看見蘇光琴。他猜想,她應該是回學校拿東西,拿完東西當然是回家了。原本打球出的一身汗,經十月的冷風一吹,涼意從四肢百骸直竄心田,真冷。他把外套穿上,便朝學校後門走去。
走到後門需要經過學校的足球場,足球場的門是關著的,他往裡麵望了望,發現裡麵有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兒正在踢足球,而不遠處的男子則坐在草地上低頭玩手機。宋羨知認出來,那個男子是學校的老師,初中部的,教什麼,他不太清楚,隻知道他的老婆是他教過的某個學生。他曾經一度在學校裡很有名,師生戀,大逆不道,宋校長對這個老師頗有些微詞,經常跟曾倩怡爭論師生戀是否有違倫理,爭論的次數多了,宋羨知便記住了。
宋羨知在門口站著看了一會兒小男孩兒踢足球,左一腳右一腳,毫無章法。看了兩分鐘,正打算轉身走掉,冷不防一隻足球從天而降剛好砸在他的後腦勺上。他悶呼一聲,轉過身,看到原本坐在草地上的男子已經站了起來正往他這邊看過來,而那個小男孩兒則張開雙手,嘴裡說著什麼朝足球場的大門跑了過來。那蹣跚的步伐,一看就是剛斷奶的小屁孩兒。
可是,這力道是個小屁孩兒能踢出來的嗎?如果是,那Z國的足球有望了。
宋羨知不好意思對一個兩歲的小孩子發火,況且,這還是學校老師的孩子,他不僅不能發火,還必須幫他們把足球撿回來。而那隻足球砸到他身上後一彈就滾進了旁邊的一條小路不見了。
“宋羨知,”男子走到足球場緊閉的鐵門,隔著鐵門對他說,“小浩剛剛把足球踢出去了,你去幫忙撿撿。”
這語氣……
宋羨知平時和他沒有任何交集,所以他並沒有和他打招呼,而是禮貌性沒發火。要知道那隻足球砸在他頭上的力道,足以令他跳起來罵對方“尼瑪,眼瞎啊”。但對於這個男子認識自己,宋羨知並不意外。作為校長的兒子,學校的老師,當然都認識的,也應該認識。
頌聲一中是一所私立高中,是宋羨知他爸和李叔叔兩個人聯手打下的天下。李叔叔膝下無子,而宋校長也就宋羨知一個獨生子。作為一所私立學校,宋羨知無疑成為了頌聲一中未來的接班人,還沒有之一。真正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
宋羨知不好意思總是捂著後腦勺,雙手聽話地放下來,臉色平和,說,“我找找。”
男子把小浩抱了起來,用手在他臟兮兮的小臉上擦了擦,語氣寵溺,說,“小浩,哥哥幫我們把足球撿回來,好嗎?”
宋羨知聽見男子這個溫柔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見小浩用他臟兮兮的小手在揉眼睛。他顯然已經哭了,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卻並沒有哭出聲。
宋羨知順著那條小路往下走。小路的周圍種滿了杜鵑花,十月,卻不是花開的季節。而學校每年都會請專業的園丁培育這些花草,所以但凡有杜鵑花的地方就上了一層白色的磷鉀肥。昨天晚上下了一點兒雨,有些磷鉀肥已經溶化了,空氣裡就有一種刺激性的類似尿素的味道。
宋羨知一直走到了小路的儘頭才看見那隻黑白相間的足球正好卡在了兩塊突出的大石頭中間。他跑過去,彎腰把它撿起來。
立起身,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繞到了籃球場的後麵。在自己身後有兩棵高大的香樟樹,樹枝如魔鬼桉一樣朝天空伸展著,一眼看去就像兩個跳舞的人相對而立。在宋羨知的記憶裡,這兩棵樹下麵應該有一張石桌子。幼年的他經常被曾倩怡帶到這裡玩,她時常帶著吊床係在兩棵香樟樹之間,然後她會躺在上麵敷麵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粘著曾倩怡了,他開始跟小區裡的孩子們一起玩,就再也沒來過這裡。
他不由自主地朝那兩棵香樟樹走去。
斑駁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照下來,他繞過了綠貞樹叢,然後一抬眼就看見了那張石桌子旁邊的空地上坐著一個女生。她原本齊耳的短發似乎剛剛個修剪過,露出軟潤的粉色耳朵,臉很圓,眉毛是野生的狀態,雜草叢生。她不是那種第一眼看去就很驚豔的美女,卻有一種特殊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