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晚？早上不是告訴過你，晚上我要去劇團排練嗎？“
夏沐把書包撿起來，“遇到點事給耽擱了。“
“哼，“陳淑芬冷笑到，一把搶過她的書包，一邊翻書包裡的東西一邊涼颼颼地說，”是不是又跟宋羨知一起？你好啊，每天不好上學，成天想一些亂七八遭的事。“
夏沐咬著下嘴唇，她不想說太多的話，她和陳淑芬之間就像兩段永遠都不在一個頻率上的電波，再多時間的相處也碰撞不出火花。母女兩個，隻要見麵就一定會吵架，大多數時候，她忍著，任她撒潑，任她打罵。她總以為隻要聽話，聽話，再聽話，當一隻沒有情感需求的木偶，總有一天，她能把她真正放進她的心裡的。然而，一切似乎都是徒勞。
陳淑芬沒從書包裡翻出什麼東西，然後把書包重重地扔在地上，朝夏沐輕描淡寫地說到，“還不快進去，給姨父擦擦身體。“
夏沐走過去彎下腰，一本，一本去撿地上散亂的書，心裡麻木而酸楚。平常，她是絕對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就哭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打在她手背上。她咬著下嘴快唇心意不讓自己哭出聲。
陳淑芬看見女兒一聲不吭的樣子就來氣，她兩步邁上去站在夏沐身後，粗著嗓子叫她，“動作快點，你是烏龜嗎？沒用的東西。“
夏沐麻木地把最後一本語文書撿起來塞進書包，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在乾什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往走廊的那頭走去。陳淑芬追上來扯住她的書包帶，氣憤地叫她，“你去哪兒？“
也許是太長時間的壓抑，也許是大姨死後無人關心的苦楚，也許是陳淑芬咄咄逼人的傷害，總之，她終於像一隻被過量充氣的氣球，“嘭“的一聲炸裂了。她反手打掉陳淑芬的手，提起地上的書包胡亂地去打她，一邊打一邊尖叫，一邊尖叫一邊大聲地罵她，”你滾，滾開，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滾，滾。“
她聲嘶力竭地叫著那些話，用儘她全身的力氣。這些話在過去的很多年都有噴薄而出的時候，但為了和這個生她的女人相安無事，她一直忍耐著，以為隻要忍耐，木棉花也一定會有春天。隻是一切都是水中幻影，她越是退縮，這個女人就越變本加厲。
“陳淑芬，我恨你。“
吼出這些話後，她就拚命地往樓下跑。她哭起來，像一頭野獸，悲痛而絕望。她一口氣跑到一樓，聽著自己腳步聲在每一節台階上落下沉重而輕快的聲響。整整十七年的乖乖女生涯，從此言徹底結束了。在陳淑芬遞過來的這些荊棘中，她徹底進入了青春期的另一個階段。
她有一個月沒回家，每天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手裡的錢漸漸用完了，為了滿足每日三餐的最低生活尋求，她獨自一人去學校外麵的雜貨鋪買了一隻小爐子。取火的材料是一種透明的酒精燃料，打開瓶蓋，有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很嗆人。一隻白瓷飯盒盛上水放在爐子上，水燒開後，往裡麵丟幾根麵條，煮熟後灑點鹽就這樣吃。
宿舍明文規定不準煮東西吃，有學生發現後偷偷告訴了宿管員。宿管員是一位六十歲的退休老師，特意找到她，“曉之於情，動之於情”勸她不要在宿舍生火免得發生火災。
夏沐點頭，答應說，“好。”
連續兩天，夏沐什麼東西都沒吃，做課間操的時候，隻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暈倒。回到教室，宋羨知遞過來一張紙條問她怎麼了。她在紙條上回，沒事。
蘇光琴大大咧咧，夏沐平時也是這個狀態，何況她知道這兩天是夏沐的生理期。她沒想太多，偶爾去小買部買零食，會買兩份，其中一份給夏沐。夏沐接過來，吃掉。她水表露任何自己的困境，再大的困難也是自己抗著，就算蘇光琴問，她也不會說，實在逼急了，她也是報喜不報憂。
連續四天都隻吃了蘇光琴偶爾買來的零食，她感覺自己的胃快被饑餓的血盆大嘴給吞噬了。晚上第一節晚自習前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實在太餓了，就想請假回宿舍煮碗麵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