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有理，可當一個人的情緒，戰勝理智，很多事情，說的人無意，聽的人就要多想了。
房間裡的燭火，已經燃燒了近半，一陣風滲進來，火光微微顫了顫。樂正博撫在膝頭的大手，微微握了握。
“如果我不問，你就不會說，是嗎？“
“是啊。“妍若城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麼好回答的，難道一個人不問，另一個要怎麼說？
可是樂正博想的，不隻這麼簡單……他心裡想的是……
‘所以，如果，我不問，你便不會說。所以我不來尋你，即使我病中，你也不會去看我。所以如果不是我央你，你也不會為我盛裝。甚至如果不是我來找你結盟，你壓根……我和你之間……恐怕就隻如陌生人一般了吧。數月以來，這一切，竟然都隻是我自己要來的……‘
一件東西，彆人主動給你的，是感動。可若是自己要來的，就多了些乞兒的卑微。當很多溫暖，都成了對方對於這個乞兒的應付，那一切，就要變了味道……
“好。那我繼續問。你可知道，三份蓮蓬豆腐都有毒，你可想過，若我誤食，會有什麼後果。“
‘毒？你的應該最多是瞌睡藥吧。父親說了不會對你下手啊。‘想了想，妍若城不假思索地一句，“猜到過，但是覺得不打緊啊，你的……應該不會要命的……“
“應該？“這兩個字，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輕飄飄從妍若城嘴裡說出來，落在樂正博胸口上……於她，自己原來是可以冒險一試的存在……
“好，好。“樂正博大笑著，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那你如何解釋，綏西城我中毒，你一去就解了無人能識的毒？還是說，你一早就知道是什麼毒！“
說這些話的時候，樂正博已經不似最初的平靜了，怒氣在字裡行間清清楚楚，妍若城本來聽了也生氣，隻是她的血能解毒這件事，彆人都不知道……
這一猶豫，臉上的表情都透著不自信。“我……我不能說。”
“不能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說，本王還信你。”樂正博看著她的表情，心裡的怒氣越來越重，不知為何，他討厭，討厭她這副樣子。討厭她似乎，在承認騙了他的樣子……
可是妍若城還是沒說話。一雙小手在腿上攥得緊緊得，嘴巴緊閉，一言不發……
“啪！”樂正博隨手抓起一隻茶杯狠狠朝地上砸去，然後衝到妍若城麵前，一把掐住了她得脖子，“你沒得解釋了是嗎？可是本王，還沒問完。你再給本王說說，你那母親宋瑤，到底是什麼人。那妍澤，又是什麼人。為何一概查不到半點底細？還有……”
樂正博一雙眼睛猩紅，瞪著妍若城，幾乎要趴在她臉上，“你們將軍府一個小侍衛，竟能和金隋國公不相上下？而你，一介女流，打贏了整個軍營？還有你那侍女，你不在的日子裡，和這一王府的下人玩的熱鬨，如今在這兒王府裡，能輕鬆打聽到任何事？”
深吸了一口氣，樂正博閉著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這一切究竟是你安排的，還是你那好爹爹安排的。這數月以來，究竟是你在演，還是你那好爹爹在教你演？”
妍若城脖子被掐得生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小手抓著樂正博，卻沒有絲毫力氣掙脫。兩注眼淚從汪汪得大眼睛裡湧出來，流過臉頰，快要流到樂正博手上……
看著妍若城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樂正博此刻真是恨極了！就是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和悲慘的身世，讓他信了她。就是這楚楚可憐的夜訴鐘情，在綏西城，讓他信了她。而如今看來，身世，隻怕是妍建中刻意設計。而在綏西，隻怕，她早知道他的毒已經被解，反倒是，她陪他演戲吧。
想到這裡，樂正博猛地反手，狠狠得一巴掌把妍若城打在地上，從胸口掏出手帕，擦了擦蹭在手上的妍若城的眼淚。
這一幕，讓妍若城想起了初見之時，眼前的人，對她就是這般的嫌棄與冷漠……眼淚刷刷的湧出，模糊了她的視線，燭火之間，晃得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是我瞎了眼，信了你這賤人的話。將軍府果然好手段，養的一個好女兒。但是。”樂正博恢複了從前的冷漠，眼神冰冷的看著地上的人，沒有絲毫表情，無喜亦無怒。
“如果你還有機會，記得告訴你那好爹爹，本王原想著，防著他，自保便好。但是如今……我要他的將軍府，為我這數月的愚蠢——陪葬。包括你——瑾王妃。”
字字堅定，如針鑽進妍若城耳朵，她不知道，究竟為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他不是一向很信任她的嗎。那些結盟，那些承諾，如今……都不複存在了？
眼淚不停的留下，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隻是覺得地上，如同冰窖。空氣，如同冰窖。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身處冰窖，凍得人疼，疼的人，喘不過氣……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樂正博，在一旁站的筆直，低下眼睛蔑視的看了一眼妍若城，“如今看你這副虛假模樣，當真是惡心。樂新，傳令下去，今日起，停了閒雲閣一切吃穿用度，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皺了皺眉頭，樂正博猶豫了猶豫，“還有……這個地方的人和事兒，以後，再也彆拿來臟了本王的耳朵。誰要是惹了本王的興致，就一起扔到這裡，陪他們自生自滅吧。”
說完樂正博蹲下了身子，湊在妍若城滿臉淚痕的臉前，“妍若城，你就做你一輩子的瑾王妃吧，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