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樣的,那是一種既高興卻有些惶恐的感覺,總體來說,惶恐還是占了大多數的。尤其院子裡又碰見了王妃院子裡的人,她總是覺得那目光裡似乎另有含義。
這府裡對她的一些傳聞她也不是不清楚,所以雪青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思,可是總體來說,她也不是不喜歡平王這樣在意她的感覺。甚至因為今夜顧氏身為側妃進府,而平王竟還能抽空來瞧她,雪青心裡又有一種隱隱的痛快,你是顧家高高在上的長房嫡女又如何,還不是為人側妃,進了王府還不是敵不過平王對她的關懷?
可是這樣的心思一起之後,雪青隨即又帶來了深深的自卑。就算平王關心她如何,就算平王對她另眼相待如何,這輩子她都不能冠之以顧姓,不能以大家女子的身份存在,卑微的官奴意味著即使平王用儘全力抬舉她,頂多也就是個侍妾罷了。
侍妾……不過是個王府裡的玩意兒罷了,自己說到底,最終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個玩意兒,那裡及得上那太後賜婚的平王側妃呢。
這兩種想法將雪青折騰的心思俱疲,她有時候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才是個剛剛滿了十四歲的姑娘,好似心境已然到了暮年,惶惶不知終日在何時。
接下來的幾天,雪青都沒去當差,府裡的一應事情她也完全不知道,仿佛整個人就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裡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不過這樣悠哉的日子總不能長久的過,該去當差的時候還得去當差。
及至到了九月份,已然是秋高氣爽的時節了,府裡也都換上了帶著夾層的衣裳,雪青倒是很喜歡這一片秋風落葉的景色,隻覺的處處都是景,美麗的讓人不能呼吸,尤其當書房窗子旁邊的落葉隨風飄落到桌子上的時候,雪青總是格外的歡喜,甚覺的有書中那詩句裡的意境。
秋風秋葉黃,一寸一韶華。恍然流年似水,端看年華飛逝,滿眼的金粉琉璃界,晃的人幾度迷離儘。平王似乎格外的來了興致,竟想去城外的莊子上散散心,那裡依著山林,還是有飛禽走獸,如今正是秋膘體壯的時候。
遂全府上下,平王特意帶著太妃出府,也帶上了新鮮出爐的平王妃和側妃,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城外的莊子上去了。
自打隨著平王出征歸來,雪青倒是再未騎過馬了,如今瞧著氣候宜人,自然想著能再過過癮,可想著如今隨行人中,還有太妃在,自己這個丫鬟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裡消遣就是了。
因平王這邊隻有雪青這一個丫鬟,又是甚得看重的大丫鬟,馬房那邊本想特意騰出一輛小馬車來,還是雪青知道後就給拒絕了。這次出行,直接坐上了四姑娘的丫鬟車上。
四姑娘聽聞雪青要過來跟自己的丫鬟一起坐車走,臨上車前見到雪青還特意寒暄了一番,大意就是叫雪青不必拘束,隻管和丫鬟們玩耍著。
雪青自然行禮謝過,這邊就隨著瓶兒和碟兒要上馬車。馬上登車的時候,錯眼竟然看見了也要上馬車的梅巧,二人目光一時對上了,俱是驚喜,不過人馬匆忙,隻能相顧一笑就各自進了各自的馬車。
這個馬車說真的倒是不大的,如今就坐了五個丫鬟,其實也是蠻擠的,不過丫鬟也有丫鬟的消遣,還特意的帶了牌出來,馬車上剛開始還能打著牌解解悶。後來出了城道路就有些顛簸,這牌自然也打不下去了,就開始聚在一起閒聊。
這閒聊的話自然就扯到了這新進府的側妃顧氏了。
芹兒曾隨著四姑娘一同去過顧氏院子,自然忙不迭的說道:“都說側妃娘娘身家不同,言說湖州顧家也是有根基的大家,那日去那院子裡瞧過,乖乖,真不是瞎說的,且看那屋子裡的陳設,當真也是沒見過的。”
瓶兒噘嘴道:“芹兒姐姐總說側妃娘娘那裡好,可是再好難道還能好過咱們王府去?咱們王府裡的好東西隻怕也是娘娘那裡沒有的呢。”
碟兒就點了點瓶兒的鼻子笑道:“湖州顧家可是首屈一指的人家,聽聞祖上也是隴西那邊的,不過因著戰亂才搬遷到了江南,昔日舊都裡顧氏的名頭可是了不得的,且說本朝,顧氏也不知出了多少的內閣大臣,就連宮裡的娘娘也是有過的,可是風光過的呢。”
雪青笑而不語,曾今……也就是意味著如今的顧家早已不複當年那般的輝煌。曾經的顧家在後宮和朝堂上曾有多風光就昭示著如今顧氏一族的衰落。不過……雪青笑著和瓶兒說笑,她如今也不是顧家的人了,不是嗎?
及至到了莊子外麵,各處的丫鬟都下了馬車,雪青也下車向平王那邊走去。誰料正好碰見了剛剛下馬車的謝氏和顧氏,雪青忙斂身於一旁行禮。顧氏倒是沒去看這個丫鬟,倒是謝氏身邊的惠清一眼就認出了雪青,不免又瞧了瞧。
謝氏這才有所感的望過去,隻見一青衣丫鬟窈窕立於那裡,安身行禮,隻見的烏鴉鴉的頭頂和挺俏的鼻子,彆的倒是沒見了,太妃已經下了馬車,謝氏和顧氏便移步向太妃那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