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隻能點點頭道:“試上一試,也是無妨。”這般說著,忽而有些苦笑,仰頭靠在了椅背上喃喃道:“真是難過美人關啊……”
這一聲似是而非的呢喃,隻是令岑安笙頓了一頓,隻能無聲的退了出去,天色漸暗,屋裡還沒有點起蠟燭。平王還是那個姿勢坐著,手覆上了額頭,閉目歇著,另一隻手不時的撫摸著腰間的一個玉鐲。
那玉鐲通體碧綠,寬度恰好盈盈手腕的尺寸,本是上佳的玉質,可是上麵確實一道一道的裂痕,細看竟是碎了的鐲子重新拚粘上了。
不錯,那正是當年顧蘭卿為了逃走摔碎的那個手鐲,平王的手慢慢的撫過那些裂痕,剛開始這些裂痕摸在手裡還有些許的感覺,如今不細細的感受竟感受不到那裂痕了。
可是沒有感受到那些裂痕不意味著那些並不存在。平王輕輕的呼出口氣,多少年了,他終於到了這裡,聽聞她就是在這裡亡故的。
當年她被囚禁牢獄,後來北疆人屠城,聽聞整個城池已然是一座死城,哪裡都不例外,他,自然也是找不到她的屍骨的。
不過他特意去了那牢獄,每走進去一步,他的心就冷的顫了一分,她待的那處牢獄並不知曉,他隻是細細的打量著那些房間。陰暗、潮濕、透著一股難聞的血腥的味道,即使空置了一段時間,那股死氣沉沉的味道仍舊揮之不去。
他就站在那裡,心頭一點一點的沉到了深淵。雪青……他的雪青……就是在這裡亡故的?冰冷的、血腥的、肮臟的地方?他不敢想她怎麼死的,他倒是寧願她是被人直接殺了,也不願、不想知道她到底受過什麼樣的折磨。
他在那裡呆了一天一夜,聽說牢獄怨氣最終,常有冤魂不散,他倒是想著或許還能見一見她,縱然還是怨他的,恨他的,他都甘之若飴。
可是他也怕見到她,說什麼呢?說自己的王妃害了她?害了她的,是他自己罷,他這兩年也不停的找著她的弟弟,都說顧柯是死了,可是她的弟弟呢?是否也能如她一般逃過一劫,可是……早已有記錄在案,並有行刑人員證詞,顧柯之子,早已死在了牢獄之中,聽聞是被活活餓死的。
如今雪青去了,見到她的家人,隻怕更恨他了罷,所以才不來見他,就連夢裡,都不曾入過一回,是嗎?
平王仰坐在椅子裡輕輕的苦笑一聲,倒也好,倒也好,若是夢裡看見她亡故前的模樣,他倒是寧願記著她當年的模樣,安靜的坐在窗前,嫻靜稚嫩的臉龐認真的看著筆下的字跡,認真的,就連落在發梢上的落葉都不曾知道。
不知怎麼,忽的屋內一靜,平王正想著該是白板進來了,隻聽一聲女生輕聲道:“王爺可還好?”
平王渾身一抖,驀然睜開了眼睛,望向屋中間,可是並無一人,須臾間隻聽門咯吱一聲打開了,原是白板走了進來見到平王道:“王爺可是要點燈?”
平王呆坐在那裡並未說話,白板奇怪,遂又問了一句道:“王爺?”
平王的聲線竟然有些發顫道:“你可見到有人進來的?”
白板愣了愣,道:“屬下一直守在門外,並無人進來啊。”
平王張了張嘴道:“你可聽到了什麼?”
聽到什麼?這屋內屋外明處暗處的不知多少暗衛在,能有什麼動靜暗衛還沒察覺?遂搖搖頭道:“並無聲響。”說完,倒是疑惑的看著平王道:“王爺聽到什麼了?”
聽到什麼?平王的手都在抖,是她嗎?是她想見他一見了嗎?雪青,這麼多年了,你的魂魄可是願見本王了?那為何我不見你的身影,隻能聽到你的聲音,為什麼,不讓我再見見你?
白板沒有等到平王的回答,等了一會兒正待再問的時候。隻聽平王道:“不必點燈,你出去守著,誰也不能出一點的動靜。”
白板雖然感到奇怪,可是既然平王吩咐了,倒也照做了,退了出去,關好了門,奇怪了看了看,隻能無奈的搖搖頭,王爺吩咐的什麼,他們隻管照做就是了。
顧蘭卿猛地從床榻上醒過來,蘇娜聞聲走了過來道:“敦恪不是剛剛困了,剛睡了,怎麼就醒了?”
顧蘭卿拍了拍胸口,臉上一副驚訝的模樣,蘇娜見狀也忙上前道:“敦恪可是怎麼了?”
顧蘭卿緩了兩口氣笑道:“沒什麼,夢魘著了,給我倒些水喝。”蘇娜忙過去給顧蘭卿倒水,顧蘭卿一杯水下去才慢慢的平複了心情,蘇娜正給顧蘭卿拍著後背。
顧蘭卿撫了撫胸口,幾年不曾夢到那個人了,如何今日倒是夢見了他?平王……